第39節(jié)
最激動人心的時刻終于來了,我姥終于要大開殺戒了! 趙小銘立即用胳膊肘戳了戳身邊的齊麟,得意洋洋:“看,那把刀就是聽風(fēng)刀,可不是什么破刀啊!” 齊麟臉色漲紅,咬牙啟齒:“我看出來了!” 趙小銘:“但你肯定不知道,聽風(fēng)刀原來不是黑色,而是銀色,因為殺的人多了,才變成了黑色。吸血吸多了,懂?” 齊麟:“……”忽悠鬼呢? 趙小銘:“不信?不信你看,現(xiàn)在還有血順著刀尖往下流呢!說明什么?說明我姥已經(jīng)殺光了這艘船上的所有邪祟,茹毛飲血!” 梁·聽風(fēng)刀上的血的主人·別宴:“……”原來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小子這么能吹呢? 月鎏金心里想的卻是:嘿!我之前怎么就沒想過對外吹噓說聽風(fēng)的顏色是因為殺人殺多了才變黑的呢?還是年輕人的腦子好用,太靈活了!我外孫兒真聰明! 也是因為狐假虎威,趙小銘的后背都挺得更直溜了,整個人趾高氣昂的,但哪曾想喜極悲來,腳下突然又傳來了一陣晃動,幅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劇烈。 這次不再是只屋頂晃了,而是整座廟宇,甚至可以說是整座青山,整片畫中的世界都在劇烈晃動! 像是爆發(fā)了十級地震,山與山之間斷生了地裂,山間的巨石開始滾落,飛禽尖鳴著沖出了樹林,野獸嘶吼著奔跑下山,平靜的綠水開始沸騰……這個世界在崩塌。 顯而易見,是畫中邪祟見逃生無望便準備著和他們一起同歸于盡了。 月鎏金神色一凜,當即沖著房頂吼了聲:“快離開這幅畫!” 梁別宴也在此時將手中的骨刀插/入了地中,以刀為陣眼,伸手捏訣,將那只邪祟困在了神臺上。 齊麟果斷從屋頂上跳了下來,趙小銘緊隨其后,雖然這次也是安全落地了,但他還是明顯的感知到了自己身體的笨重,遠不如之前敏捷輕盈了,雙足的跟腱也沒有之前靈活了。 是結(jié)界被打破的問題么? 但是再看齊麟,一如既往的敏捷迅速,絲毫沒有被環(huán)境的變化影響到,甚至還由于重新感知到了靈氣而變得更速度了。 看來并不是結(jié)界的問題,而是自己的問題……趙小銘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身體為什么前后會變化的這么大? 沖出廟門之后,橫梗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副巨大的畫框,像是個電影院大屏幕似的,屏幕外就是他們所熟悉的現(xiàn)實世界。齊麟果斷跳了出去,趙小銘緊隨其后。 沖出去的那一瞬間,兩人的身型就恢復(fù)了正常人類的樣子。 畫中小廟的位置位于高墻的上半部分,這次落地時,趙小銘甚至還感覺到了膝蓋的微疼,身體更笨重了,像是游過泳之后重新上了岸,浮力消失,重力感回歸,渾身上下都是沉甸甸的。 趙小銘困惑地低下頭了,看向了自己的雙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齊麟似乎看出了趙小銘的困惑,冷冷地回了句:“不是你的問題,是畫的問題,結(jié)界的問題,你一旦脫離了結(jié)界的影響,就會重新變回普通人。” 趙小銘抬頭,茫然不已地看著齊麟:“什么意思?” 齊麟扭頭,抬眸看著那副巨型畫卷上殘留著的血跡:“畫中的結(jié)界可以隔絕畫內(nèi)與外界的一切聯(lián)絡(luò),包括靈識和靈氣,說明它可消除一切外來的影響力,包括施加在入畫者身上的法術(shù)或者封印?!?/br> 趙小銘的眉頭蹙的更深了:“你是說我身上有封印?” 齊麟冷冷道:“八成是,為了隱瞞你的真實身份。”顯而易見,他對趙小銘身世的懷疑不減反增。 趙小銘卻斬釘截鐵地否認了:“根本不可能!我姥和姥爺都給我做過靈氣檢測,他們倆都沒發(fā)現(xiàn)?!?/br> 齊麟:“那就說明施加在你身上的封印是來自一個比你姥更厲害的人物?!?/br> 趙小銘:“那更不可能了!” 齊麟:“沒什么不可能的,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趙小銘無話可說,但還是并不怎么認同齊麟的話,不光是因為對他姥和他姥爺?shù)男湃危且驗樗麐屧H口對他說過他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凡人,絕無被封印力量的可能,所以他絕不接受自己是魔君私生子的指控!這是對他的羞辱,更是對他媽的羞辱! 那問題又能出在里呢?總不能真出在他爸身上吧? 他爸比他還平平無奇,要事業(yè)沒事業(yè),要顏值沒顏值,要身高沒身高,要才華沒才華,就連性格都不怎么出彩,溫吞如水,膽小如鼠,整就是一個大寫的“平庸”,混在人堆里都不好找的那種,怎么可能有那個能力去封印他的力量呢?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爸真有問題,還能逃得過他姥和他姥爺?shù)幕鹧劢鹁γ??梁別宴早就看這個女婿不順眼了,他爸要真敢有什么問題,都不用他姥動手,梁別宴自己就去清理門戶了,順便還能再給他媽找個更好的…… 把所有多余的可能性都給排除否認了,那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他趙小銘,就是個平平無奇的凡人,在畫中的一切saocao作,都是因為在求生欲的驅(qū)使下而爆發(fā)出的驚人之舉,科學(xué)一點來說就是腎上腺素激增,導(dǎo)致了肢體爆發(fā)出了異常力量。 趙小銘終于把自己給說服了,特別的有理有據(jù),正要繼續(xù)去說服齊麟的時候,梁別宴突然從畫中跳了出來。 趙小銘一愣,焦急忙慌地問:“你怎么自己出來了?我姥呢?” 梁別宴輕嘆口氣:“你姥擔心你倆自己出來不安全,讓我來看著你倆?!?/br> 趙小銘沉默片刻,用眼眸上下打量了梁別宴一番,然后,開了口:“不是我挑破離間啊,我說真的,有沒有一種可能,在我姥眼里,你就是干保姆的?” 梁別宴:“……”誰家保姆還會被割喉? 緊接著,趙小銘就關(guān)懷備至地說了聲:“還有啊,我覺得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年紀大了就多注意身體,貧血的話就多補補鐵,老人身體健康才是全家幸福的源泉?!?/br> 梁別宴:“……” 孝心成就達成,趙小銘自滿地點了點頭:“別感動,關(guān)心你是我應(yīng)該做的?!?/br> 梁別宴:“……”感動沒有,貧血可能有,但血壓高是一定有,被氣的。 第36章 梁別宴并未將骨刀取走, 陣法依舊在運作著,月王像始終被困在神臺上。 但它所爆發(fā)出來的那股量卻沒有停歇,地動山搖不斷地持續(xù)著, 還愈演愈烈。 月鎏金的身形始終是挺拔穩(wěn)定的, 并沒有因劇烈的地震而趔趄晃動,但她也沒有立即對那尊冒充自己的神像動手, 注視著它的目光始終是平靜且淡然的。 直至那頭黑色的巨蛛從后方院墻跳了進來, 迅速將背上馱著的那兩位昏迷不醒的女孩扔在了神臺之前, 然后又閃電般跳出了小廟。 月鎏金渾身一僵,眉頭一擰, 大驚失色:“你把她們怎么了?” 月王像的唇畔逐漸綻放出了一抹陰森得意的冷笑, 仿若jian計得逞。 但下一秒,月鎏金就收斂了那副驚慌失措地表情,無趣地聳了聳肩:“不玩了, 真沒意思, 本尊還當你有什么保留節(jié)目呢, 結(jié)果等了大半天你就變出來倆人質(zhì)?!?/br> 月王像:“……” 月鎏金又嘆了口氣:“你要是拿我外孫兒當人質(zhì),我還能忌憚你三分, 但這倆, 算什么東西?我又不認識,憑什么救她們?該死就讓她們死吧, 傷心難過的也不是我?!?/br> 月王像:“……” 月鎏金冷哼一聲:“你想要冒充本尊,總得先了解本尊是個什么樣的人才行吧?欺軟怕硬從來不是本尊的作風(fēng), 本尊素來是軟硬都欺, 且酷愛硬碰硬, 你不能只模仿本尊的外在,不注重本尊的內(nèi)在。本尊也沒你那么菜, 只能借助神像的身體活動,神像因神廟而生,永遠離不開廟宇的范圍,所以呀,縱使你本事再大,力量再強,也只能永遠盤踞在這座小廟內(nèi)?!?/br> 月王像啞口無言,因為它的本質(zhì)是塑像,畫中的邏輯不變,所以塑像永遠不會說話,但從它不斷陰沉的神色和畫中越發(fā)劇烈的地動來看,月鎏金這番話絕對是戳到了它的痛處,令它越發(fā)的惱羞成怒了。 “這就急了?本尊還沒說完呢?!痹脉探鹬齑揭还?,笑得譏誚,言語銳利卻又氣定神閑,“你無法離開這座廟,卻可以號令這畫中的一切生靈,因為這片天地是你開啟的;你還可以利用你誕生的那些子畫監(jiān)控整艘船,懸掛在甲座中的那些畫全都是你的耳目,你可以通過那些畫偷窺乘客、觀察乘客,篩選符合你標準的獵物;你只喜歡童男童女,不止因為他們的精力充沛、靈氣純粹,更因為他們單純、沒見過世面、修為底下,可以任你擺布;你沒有在他們?nèi)氘嬛蹙蜌⒘怂麄?,說明你想對他們進行篩選,說不定你還會誘導(dǎo)他們自相殘殺,留下各方面條件都最優(yōu)秀的那一位。你想從這尊塑像中脫離出來,藏進一副可以承受你力量的身體里,然后以一副正常人類的姿態(tài)離開這幅畫,但結(jié)果顯而易見,你之前幾次的嘗試都失敗了?!?/br> 最后,月鎏金又說:“那些慘死在你畫中的獵物都成為了你的養(yǎng)料,你不僅可以吸收他們的靈氣,還能吸收他們的智靈,可你本身就有些許智靈,慧極必傷。凡界有句話說得很好,人心不足蛇吞象,或許你最初的目的是找到一具合適的軀體離開這幅畫、重新獲得自由,但卻因為你吸食了太多不屬于自己的智靈,產(chǎn)生了凡世的欲望,所以,你開始渴望入世了,貪戀紅塵了,對么?” 月王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月鎏金也不指望一尊塑像會說話,但月王像后背突然多冒出來的那三雙手臂卻足以向月鎏金表明一個事實:它這次是真的急了,徹底惱羞成怒了。就連神色都越來越冰冷了,一雙妖冶的丹鳳眼中盡顯陰狠殺意。 月鎏金卻是一副饒有興致的神色,甚至還將原本一直握在手中的聽風(fēng)刀收了起來,雙手負后,鎮(zhèn)定自若地瞧著那尊氣呼呼的月王像:“別說,你這么一惱,倒真有點本尊的風(fēng)范了?!?/br> 只聽蹭蹭蹭幾聲響,八手妖尊的手上再度多出了八柄長刀,刀的樣式和她的聽風(fēng)也一模一樣。 月鎏金卻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件舊事:在踏天教成立之初,她所使用的那把刀還不是聽風(fēng),而是銀月,所以那個時期的月王像手中統(tǒng)一所持的都是白色的銀月刀。直至踏天教的后期,她手上的刀才換成了聽風(fēng),不過那時宸宴已死,踏天教也日薄西山,供奉月王的信徒越來越少,知道月王像換刀的人自然不多,不是踏天的忠實信徒就是踏天的忠實死敵。 始作俑者的范圍瞬間就縮小了大一半。 所以,到底是誰把本尊的月王像從墳里拉出來鞭尸了?還冒充本尊到處惹麻煩? 月鎏金突然就火冒三丈了,“蹭”的一下再度召喚出了聽風(fēng)刀,正欲上前整治那尊月王像之際,那尊八手塑像竟自行開裂了起來。 畫中的地動山搖卻停止了。 原來是因為那尊塑像想突破困頓著它的陣法,于是便集中了自己的力量去和陣法對抗,熟料不僅沒有突破困境,反而還惹得陣法中運轉(zhuǎn)的力量越發(fā)的興旺了。 插/在小院中央的那柄骨刀也突然亮起了一層更刺目的金光。 月鎏金瞬間明白了一切,還真是圣物碎片搞的鬼! 圣物是唯一可以解開修羅界封印的信物。修羅界的封印又是上古天神齊力而設(shè),神力強盛,至今為止無人能解,穩(wěn)如泰山般鎮(zhèn)壓著其中的邪氣。 如今圣物雖然被修羅界內(nèi)部的邪氣所侵染,變成了邪物,但萬物相生相克的規(guī)律不變,無論何時何地,九重天神的神力都可以克制邪氣,所以梁別宴的神血才能打開結(jié)界,又所以,那尊八手塑像越是用邪氣抵抗梁別宴所設(shè)置的陣法,就越是會遭到神力的反噬。 又是“咔咔”幾聲響,遍布在八手妖尊表面的裂紋越開越大,越延越長,在某個時刻,它的表象又突然換了副模樣,從八手月王像變成了一尊普普通通的山神像。 或者說,這尊被圣物碎片霸占了身體的畫中塑像終于變回了原本面目。 月鎏金卻越發(fā)疑惑了起來。她從來沒有見過圣物,這枚圣物碎片又是如何知道她的長相并幻化成她的樣子的呢?這一切又是怎么和踏天教聯(lián)系到一起去?在宸宴捏碎圣物的時候她還只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小鳳妖,距離她成立踏天教還有好幾百年呢! “彭”的一聲巨響,神臺上的塑像突然自爆了,塑身四分五裂,一塊塊分散的碎片如同流星似的到處飛濺,神臺上的金色光芒卻越發(fā)強盛了,一枚通體雪白的不規(guī)則玉片在半空中忽上忽下的懸浮著。 月鎏金也沒想到自己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逼迫對手現(xiàn)了原形,立即收了刀,抬起右臂,五指在虛空一抓,就將那枚碎片吸進了自己的掌心里。 霎時間天旋地轉(zhuǎn),白光大盛,如同上次一樣,月鎏金再度被帶入了虛空幻境中。 白光減弱,月鎏金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還是一片虛空,周遭除了灰蒙蒙的云霧之外什么都沒有,就在她以為這枚碎片是要重新給她掩飾一遍修羅界的歷史來源和神族滅亡的真相之際,一枚雪白色的玉器碎片忽然從她眼前飛了過去。 緊接著,一艘巨大的古代木質(zhì)艦航飛速破霧而出,逐漸駛?cè)肓怂囊曇爸小?/br> 是般般號。 但碩大的船側(cè)印刷著的字跡卻是:般般入畫號 月鎏金瞬間了然,原來這里并非是修羅界的誕生之地,而是人界和仙界之間的空間隧道。 時間是幾百年前,嶄新的般般入畫號正在沿著隧道中的既定航線航行。 圣物被捏碎后,碎片被君淚崖畔的風(fēng)吹散至六界各地,其中一枚好巧不巧地被吹到了這條隧道里,在虛空中飄了近兩千年,無意間撞上了般般入畫號。 幻境中的場景忽然又一轉(zhuǎn),這次月鎏金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那枚碎片,身體流暢絲滑地穿越了船體上的窗戶,在某一個無人注意的時刻投入了懸掛在甲座一樓大廳的巨幅壁畫里。 此畫為畫仙所創(chuàng),蘊含著無窮靈氣,內(nèi)里世界根基穩(wěn)固,全然可以承載它的力量。 此畫又是無主之畫。 于是,從這一刻起,畫中的世界就成為了它的領(lǐng)地。 畫中有一座山神廟,它最初附著的位置就是山神像的眉心,但起初它并沒有做出過什么太過明目張膽的舉動,只是小心翼翼地繁衍著子畫,悄悄地觀察、偷窺著這艘船上的所有人,直到某天晚上,它在一間地下暗室中,偷窺到一個身穿船長制服的壯漢和一個身穿紅色肚兜及綠綢緞褲的白胖男孩兒在悄悄祭拜一尊神像。 那是一尊女相,通體黑衣,身形修長,眉目妖冶,手中握著一柄黑色長刀,祭拜她的壯漢和男孩都畢恭畢敬地尊稱她為月王。 后來它才知曉,壯漢就是般般入畫號的正船長;男孩兒叫做蠟童;月王是踏天教的教主;“月王永昌,天下歸一”是他們的教義,他們連聲高喊,齊齊跪拜。 顯而易見,他們很尊重、崇拜月王。 它是神物,天生自帶智靈,所以它很清楚自身現(xiàn)在的處境,若想離開畫卷重獲自由,就只能尋找可供自己支配的聽話的幫手。 于是乎,它便動用自身殘存的力量將自己所附著的這尊山神像變成了月王像,又故意設(shè)置了一個不經(jīng)意的巧合,令船長和蠟童發(fā)現(xiàn)了它的存在。 自那時起,他們便視這幅畫為圣物,不僅為它尋找了藏身之所,還幫助它躲避了靈官殿的追捕,更是為了保護它而將整艘船上的所有船員全部變成了半死不活的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