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率先進門的是月鎏金,身后跟著數(shù)位家長。那四具尸體中雖然已經(jīng)有兩具模糊的面容難辨了,但是當(dāng)?shù)鶍尩倪€是能夠一眼就辨認(rèn)出自家孩子。 悲痛的嚎啕大哭之聲當(dāng)即就響徹了整層會議室。 喪子之痛,肝腸寸斷,每一聲嚎啕和嗚咽都是如此的令人于心不忍。 趙小銘連看都不忍心再繼續(xù)看了,干脆直接背過了身去,難過地面對著墻壁而站。就連齊麟都把頭扭到了一邊去。 那兩位昏迷不醒的女孩的家長倒是沒哭,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火急火燎,不停地盤問月鎏金,為什么他們家孩子會昏迷?怎么才能讓她們蘇醒? 那四位喪子的父母很快也開始質(zhì)問起了月鎏金,他們孩子為什么會死?怎么死的?為什么其他人都沒事?為什么只有他們家的孩子出事了? 其實剛才在來的路上月鎏金就已經(jīng)言簡意賅地把這場意外事故的起因經(jīng)過和結(jié)果告知給了這幾位父母,至于那四個孩子是怎么死的、那兩個女孩是怎么暈的,她也不知道,更何況調(diào)查懸疑案件也不在她的工作范圍之內(nèi)啊,那是靈官殿的事兒,她能把這幾個孩子全部從畫里面帶出來已經(jīng)很仁至義盡了。 “我不知道?!痹脉探鹬荒苓@么回答,“死因等靈官殿的仵作解刨吧;至于昏迷不醒的那倆,你們可以問問船上有沒有大夫,找大夫來看看,我不是大夫?!?/br> 誰知,她的話音才剛落,就有一個男的伸手指向了站在一邊的趙小銘和齊麟,雙目赤紅地沖著月鎏金咆哮:“他們兩個是你的孩子么?為什么獨獨你家的孩子沒事,偏偏我們的孩子都出事兒了!” 趙小銘:“……” 齊麟:“……” ?????我倆跑得快還不行么? 緊接著,就又有個女人開了口,咬牙切齒地盯著月鎏金:“剛才在來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座神龕,里面供奉的邪神就是她,偏偏只有她家孩子沒事,她一定有問題!” 此言一出,如同水中投石,一石激起千層浪,頃刻間,所有家長的矛頭全部對準(zhǔn)了月鎏金,甚至還有幾人從儲物戒中召喚出了自己的武器,面色猙獰地怒視著月鎏金,就好像她才是害死自己孩子的罪魁禍?zhǔn)滓粯印?/br> 趙小銘都懵了,心說:我艸,還能這么賴?恩將仇報吧! 齊麟也有點怔愣,但他自幼在魔宮長大,比趙小銘更了解人性和人心——非人類物種雖然不是人,但化為人形之后,也就有了人性和人心——所以,他對此番倒打一耙的行為也見怪不怪了。 月鎏金卻壓根兒就沒把這群人的指控當(dāng)回事兒,畢竟,活了兩千來歲了,什么樣的人她沒見過呀?比這群人還胡攪蠻纏的人她都遇到過呢。 跟他們計較的話是計較不過來的。 月鎏金神不改色地朝著趙小銘和齊麟招了招手:“你倆,走了。”說完就轉(zhuǎn)身走了,沒再多給那群人一個多余的眼神。 趙小銘和齊麟趕緊跟上。 那一群歇斯底里失去理智的家長還妄圖去追,卻連腳步都沒邁出去呢,就被一股強大的靈識定在了原地。 跟在月鎏金身后沿著走廊往外走的時候,趙小銘忍不住問了聲:“姥,那群人你準(zhǔn)備怎么辦?我感覺他們現(xiàn)在好像有點兒瘋狂了,非得抓住一個害死他們孩子的兇手泄憤不可?!?/br> 月鎏金:“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安撫死者家屬的情緒是靈官殿的事兒。” 趙小銘更急了:“那你不怕他們在靈官殿的官吏面前胡說八道???” 月鎏金卻被逗笑了,頭也不回地說了句:“我連靈官殿都不怕,我還怕他們?” 趙小銘:“……”是了,對味了,這才是妖尊。 顯而易見,他的擔(dān)心全然是多余的。 別說靈官殿了,就是他干姥爺——現(xiàn)任仙帝諦翎——見了他姥,可能也得先掂量掂量話術(shù)再開口。 想誣陷妖尊,沒那么容易;想找妖尊的麻煩,更沒那么容易。 她不找別人麻煩就不錯了。 就這么想著想著,趙小銘甚至還覺得他姥挺善良的,竟然沒有找那個幾個家長的麻煩,體貼地考慮到了他們才剛經(jīng)歷過喪子之痛的情緒,所以選擇了冷處理。 一走出乙座,新鮮空氣撲面而來,趙小銘的胸膛內(nèi)登時就升騰出了一股重見天日的感動和激動之情。他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然后,一邊感慨著一邊抬著眸說:“啊,天竟然都已經(jīng)黑了,黑了好啊,黑點好,時間在慢慢流逝,我鮮活的生命也是如此。” 哪知,話音落后,他才發(fā)現(xiàn)他姥和齊麟都在用一種很稀罕的眼神看著他。 “怎、怎么了?”趙小銘不明就里。 月鎏金怕傷孩子的自尊,也怕嚇到孩子,相當(dāng)委婉地回了句:“那個、銘銘呀,在空間隧道里面,不分晝夜?!?/br> 齊麟就沒那么委婉了:“咱們的船偏離航線了,遇到漩渦洞了!” “什么是漩渦……洞?我艸!”趙小銘的話還沒說完呢,就看到了懸浮在船頭正前方的那一輪碩大的漩渦風(fēng)洞。 緊接著,一股強烈的罡風(fēng)就迎面襲來了,好在月鎏金及時伸手扯住了趙小銘和齊麟的手臂,不然這倆人就會像是滯留在甲板上的其他乘客一樣被風(fēng)吹跑了。 在洞口面前,體型巨大的般般號竟然如同一只螞蟻般渺小,漆黑的洞口更像是一只血盆大口,不斷地吸食、吞沒著周遭的一切事物。 灰色的云霧如同遏制不住的瀑布般被吸卷入了洞內(nèi),般般號被也卷人了其中,不由自主地遵循了颶風(fēng)的軌跡,一圈又一圈地圍繞著碩大的洞口飛速旋轉(zhuǎn),每轉(zhuǎn)一圈,就離洞心更進一步。 趙小銘哪里見過這種陣仗,當(dāng)場就驚恐大喊了起來:“船長呢?船為什么會偏航!” 月鎏金雙足發(fā)力,竭盡全力地佇立在甲板上,頂著颶風(fēng)回答:“船長死了!” 趙小銘越發(fā)驚恐了:“那我們不會死吧?!” 齊麟:“不被卷進去就不會。” 趙小銘:“要是被卷進去了呢?” 齊麟的聲音冷冷的、喪喪的:“死無葬身之地……” 月鎏金補充說明:“漩渦風(fēng)洞是界域邊界之處的洞狀裂縫,里面的罡風(fēng)和君淚崖下面的罡風(fēng)一樣,不管你是誰,只要入內(nèi)就一律絞殺,基本誰遇見誰死?!?/br> 趙小銘:“……”怎么什么倒霉事兒都讓我碰上了呢? 齊麟:“……”還有我。 但很快,月鎏金就又安慰了自己外孫兒一句:“不過別擔(dān)心,你姥爺去船長室了?!?/br> 趙小銘大喜過望:“他會開船?” 月鎏金:“那倒不會,他就是去看看船長死了之后這船是誰在開,估計八成沒人開,這船就自己胡亂跑了?!?/br> 趙小銘:“……”那你跟我提他干什么! 誰知下一秒,劇烈的罡風(fēng)中就響起了一道霸氣響亮的龍吟之聲,緊接著,一條黑色的巨龍就飛入了趙小銘的視野之內(nèi)。 趙小銘瞬間懵逼了…… 長龍威武,氣吞山河,游刃有余地迎著烈烈罡風(fēng),迅速用龍身托住了般般號和那幾位不幸從船上掉下去的乘客,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飛離了旋風(fēng)洞的洞口。 趙小銘一整個目瞪口呆:“那是、我姥爺?” 第38章 月鎏金欣然回答外孫兒的疑惑:“對啊, 九重神族的原型就是龍?!?/br> 距離旋風(fēng)洞的洞口越遠(yuǎn),罡風(fēng)就越小,人與人之間也不用再繼續(xù)扯著嗓子喊話了, 但妖尊的這句話還是給了其外孫兒一種震耳欲聾的沖擊感。 趙小銘活了十八年, 除了在影音書上看到過虛假的龍,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到活生生的龍, 感覺跟做夢似的, 既脫離現(xiàn)實又光怪陸離, 相當(dāng)之震撼。 但其實別說是趙小銘了,這艘客船上面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乘客都沒見過龍。剛才梁別宴的真身一現(xiàn), 就激起了一陣連綿不絕的驚呼聲, 只不過因為旋風(fēng)洞洞口處的風(fēng)聲實在是太大,將乘客們的驚呼聲掩埋了而已。 然而還不等趙小銘從“我親姥爺是龍”的震撼中回神呢,他姥就又給他說了句:“你想不想去摸摸龍犄角?想不想騎龍頭?” “啊?”趙小銘的眼睛都瞪大了, 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就連說話都有點兒語無倫次了, “不、我、我、不是,啊、這、這這真的可以么?” 那可是龍呀!雖然龍是梁別宴變的, 但那也是龍! 華夏人民的骨子里自帶對龍的崇敬與膜拜, 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 這也就是梁別宴在下面托著船呢,他要是沒在托船, 而是飛到了船的上空,趙小銘高低要跪在甲板上給他磕幾下。 月鎏金卻渾不在意地回了句:“當(dāng)然可以啦!姥帶你去!” 她的話音還沒落呢, 趙小銘的眼前就閃出了一大團刺目的金光, 令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但緊接著,船上就又響起了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趙小銘清楚地聽到了, 有好多男女老少在同時大喊:“是鳳凰!竟然又來了一只鳳凰!” 趙小銘驚奇地睜開了眼睛,果真有一只體型碩大的金色鳳凰匍匐在他身前的甲板上,下一秒,金鳳凰就開了口:“騎上來,姥帶你去找你姥爺!” 趙小銘真是徹底開了眼了,震驚錯愕又心潮澎湃,嘴上不好意思地說著:“哎呀、哎呀哎呀,這不好吧,你倆都這么大年紀(jì)了,還讓我去騎你倆。”但行動上卻沒一點點不好意思的表現(xiàn),順著他姥搭在甲板上的豐滿鳳翅就跑了上去,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寬闊的鳳背上。 “坐穩(wěn)了啊。”月鎏金雙翅一展,體態(tài)曼妙的鳳身就從甲板上飛了起來,越飛越高,越變越大,雙翼遮天蔽日,長尾恍若流火,氣勢恢宏而霸氣,周身流光溢彩,就連四周圍的灰色云霧都因此而變得蓬蓽生輝了。 齊麟抬頭,目光悠長地望著騎在鳳背上的趙小銘,是真的有點兒發(fā)自內(nèi)心地羨慕這個姥寶男了。此子雖胸?zé)o大志,雖不思進取,雖身無長處,但卻擁有許多許多人的愛。 般般號上面的其他乘客都在仰著頭驚呼,其中有不少人都舉起了手機拍照錄像。 趙小銘情不自禁地張開了雙臂,激動地放聲大喊了起來。 真是一次新奇的體驗啊,正兒八經(jīng)的遨游長空! 而且剛剛在船上的時候他還感覺不到空間隧道中有風(fēng),可能是船上有什么防護陣,將風(fēng)擋在了外側(cè),直至騎在他姥身上飛出了船的保護范圍,他才感覺到了烈風(fēng),呼嘯著從他的耳畔刮了過。 像是在海上沖浪,又像是踩著滑板從雪山之巔往下滑,更像是站在了山巔,下方云海滾滾,上方北風(fēng)陣陣,胸中豪情萬丈,血熱激蕩!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點是周圍沒什么風(fēng)景,除了云霧就是云霧,還灰蒙蒙的,一點兒都沒有欣賞性,而且能見度還極低。過不多時,趙小銘就看不到下方的龍和船了。 “姥!咱們要去哪里?”趙小銘盯著鳳頭,大喊著問,“不是要去找我姥爺么?” 月鎏金:“離仙界還遠(yuǎn)著呢,姥先帶著你飛一圈,讓你多高興一會兒?!?/br> 趙小銘感動了:“嗚嗚嗚,姥!你對我真好!” 月鎏金:“應(yīng)該的嘛,你是我的乖孫呀!” 趙小銘又感動了,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一件很嚴(yán)肅的問題,沉默了一會兒,鼓足勇氣開口:“那我要是不是你的外孫兒,你還會愛我么?” 月鎏金卻斬釘截鐵:“你肯定是我外孫兒,不然你的血怎么能夠幫我破除玉佩上的封印呢?” 趙小銘也不是這意思,他的意思是:“嗯……我在那幅畫里的時候,表現(xiàn)得有些不正常,原本也沒覺得自己的身世有問題,但齊麟總說我不是我爸親生的,說多了我也就有點兒擔(dān)心我真不是我爸親生的了,所以我就想問問你,看看如果你發(fā)現(xiàn)了我不是你的親生外孫兒的話還會不會繼續(xù)愛我,判斷一下我爸的反應(yīng)。” 但其實吧,他所提出的問題其實也是月鎏金心里的問題,他感覺棘手的地方也是月鎏金感覺棘手的地方。 但月鎏金總不能不在乎自己外孫兒的感受,持續(xù)給孩子的心里添堵吧? 所以,月鎏金只能回答:“何必總是把問題往自己身上攬呢?又不是你造成的問題,天塌了還有我和你姥爺頂著呢,你只需要負(fù)責(zé)高高興興地長大就好?!?/br> 趙小銘嘆了口氣,實話實說:“我擔(dān)心我爸會受傷,擔(dān)心我爸不愛我了?!?/br> 顯而易見,這小子還是很在乎自己的爸爸的。 月鎏金就算是再看不上那個窩囊女婿,也得看在自己外孫兒的份上愛屋及烏:“哎呦,放心好啦,一切有姥呢,姥都沒懷疑過你不是你爸親生的,你瞎懷疑什么?對你媽那么沒自信么?我生的女兒我還不了解么?她肯定不是那種道德品質(zhì)有問題的人!” “但魔君沒什么道德品質(zhì)呀!”趙小銘心里反而更堵了,“你知道他有多少個孩子么?七兒九女,一共十六個孩子!十六個!一聽就是那種隨時隨地產(chǎn)生新孩子的渣男,萬一我媽被他欺負(fù)過呢?然后就、一不小心、有了我,我媽走投無路,為了給我一個完整的家,然后不得已嫁給了我爸……” “……” 真是一番酣暢淋漓的狗血推理。 月鎏金都有點兒啞口無言了。雖說趙小銘的這番推斷并非不無道理,但是吧,她閨女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骨骼清奇天賦秉異,既繼承了神龍之力,又繼承了妖鳳之姿,小小年紀(jì)的時候就能掀翻一群人了,能欺負(fù)她的人還真不多。更何況,她閨女又繼承了她的火爆脾氣,別說讓她受一點委屈了,哪怕是受半點兒小委屈都能讓她記仇三個月,根本就不是個委曲求全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