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樂云的母親和大嫂倒也覺得多定一個包廂這件事辦的挺和她們胃口的，就跟著附和了幾句。

    等到坐下后，樓秀芹又在中間幫著開始搭話，先是從男女雙方的條件說起，又慢慢提到了兩邊的家庭，意圖讓她們多溝通。

    樓秀芹的大嫂就問道：“江連長畢業(yè)以后會一直留在這邊的海軍艦隊嗎？”

    江秋月就說：“這我不太清楚，得看部隊怎么安排?！?/br>
    樓秀芹就跟著接茬道：“這個我知道，我們家那口子之前還和我說起來過，說人是他們部隊送出去的，那等將來回來的時候肯定也得給他們還回來，不出意外的話，他畢業(yè)了以后肯定還得留在這兒?！?/br>
    “那挺好的，”鄭樂云的大嫂點頭，捧著茶杯喝了口茶后才又說：“可我聽說你們家是x省的，離這邊還挺遠的，他以后一直留在這邊，那家里的父母怎么辦啊？”

    “這孩子不在身邊，父母多少要念叨著吧，”她還看向身邊的婆婆笑了下說：“想當(dāng)初我們家樂云下鄉(xiāng)去當(dāng)知青的時候，我媽就整日整夜都念叨著，有時候愁的都睡不著覺?！?/br>
    這是變相在問將來的養(yǎng)老問題以及結(jié)婚后的家庭組成問題。

    江秋月就實話實說道：“我家里還有大哥大嫂，不出意外的話，父母將來肯定跟他們一起，我和小弟每年會多給一些贍養(yǎng)費。另外我媽前些年出了點意外，現(xiàn)在行動不便，只能依靠拐杖走路，不過生活上沒什么大的問題，偶爾也能幫我嫂子燒燒飯?！?/br>
    對面的兩位倏然愣了一下，鄭樂云的嫂子脫口而出道：“那以后要是我們兩家真成了，她這個當(dāng)媽的豈不是一點忙也幫不上了?！?/br>
    說完了又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不好，不由得沖江秋月他們訕訕一笑。

    樓秀芹見狀立馬就從中打圓場說：“現(xiàn)在也不興我們老一輩的這一套了，說起來，我家的兒子和兒媳婦還不愿意和我們一起住呢，覺得沒有他們自己單獨分開住方便又自在。”

    “再說這兩邊離的確實遠，不過日后要真有什么要忙不過來的，我們家屬院的這么多人都在呢，大家都是軍嫂，那就是一家人，以后少不了他們還覺得我們煩呢?！?/br>
    “要是再不濟，他們倆現(xiàn)在都是大學(xué)生，將來都有工作有工資，真有需要幫忙的時候，就拿點錢請人也是可以的。”

    對面的鄭樂云的大嫂偷偷撇了一下嘴，心想花錢請人來照顧自己，回頭每年還要給公婆倒貼不少錢，公婆還半點忙都幫不上自己，那有什么意思。

    江秋月笑笑，也不多解釋，只是說：“我們家的情況確實是這樣。”

    鄭樂云的媽張巧芳倒是覺得不和婆婆住一起對女兒來說還是好事，就說：“其實這些倒也無所謂，將來他們要是有了孩子，我也可以幫忙帶，不費什么心思，只要兩個孩子能把日子過好就好?！?/br>
    鄭樂云的大嫂聞言詫異了一瞬，舔了舔唇，不再開口了。

    樓秀芹跟著點頭，說：“這話說的實在，說實話我們老一輩的忙來忙去的一輩子為了什么，還不都是為了孩子，他們要是能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了，比干什么都讓我們舒心，都一樣的。”

    張巧芳就說：“是啊，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小江家里那邊能不能幫的上忙倒也沒什么，反正我們家就在這邊，要是這倆孩子真能看對眼了，小江就是直接住在家里都沒事，我跟孩子他爸還巴不得呢?！?/br>
    樓秀云跟著心里咯噔一下，總覺得這話有點偏向讓江立業(yè)當(dāng)上門女婿了，怕江秋月她們聽了不開心，就趕緊看了江秋月一眼，開始打岔說：“那倒是，要不然怎么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呢，想當(dāng)初我家……”

    樓秀芹吧啦吧啦說了一通自己家的事兒后，這才重新把話題拉了回來。

    接下來倒是沒再聊太深太多，樓秀芹估摸著隔壁說不定也聊的差不多了，且服務(wù)員都來問他們什么時候上菜了，就說：“時間也不早了，要不然咱們邊吃邊說著?！?/br>
    但實際上吃飯的時候并沒有說太多。

    飯后，兩家又稍稍客氣了幾句，便分開了。

    將鄭樂云一家客客氣氣地送走后，樓秀芹就一把抓著江立業(yè)追著問，“你聊完了，感覺咋樣啊，能成不？”

    還不等江立業(yè)說話，樓秀芹又繼續(xù)道：“說起來你們兩個也都是大學(xué)生，這等級也一樣，不存在哪個比哪個差一點，那個姑娘我也瞧見了，是個耐看的，人也自己有能耐，要不是下鄉(xiāng)幾年，說不定早就被人踏破門給娶走了，你咋想的??？”

    楊雙雙對鄭樂云的感官并不好，剛剛的交流她雖然一直沒有開口過，但也沒覺得這家人有多好，此刻見樓秀芹比江秋月這個當(dāng)親人的還著急，甚至都有點要按頭的樣子了，就笑著上前將兩人隔開了說：

    “才剛見面呢，總得讓人回家好好想想對吧。再說，這也不取決于我們一家啊，我瞧著那姑娘家庭條件按挺好的，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們家，您說是吧。”

    樓秀芹想了下，這才稍稍平復(fù)了下來，“那倒也不是這么說，立業(yè)這都連長了，回頭大學(xué)一畢業(yè)，那肯定蹭蹭往上升啊，咱們就算家庭差了點，但是咱的能力不差啊?！?/br>
    “不過你說的也是，我回頭再打聽打聽他們家那邊怎么想的吧?！彼窒肫饋碇班崢吩频膵審埱煞颊f的話，也不知道她就是隨口一說還是真有找上門女婿的想法，覺得還是先打聽清楚，不然回頭真要是想把江立業(yè)弄回去當(dāng)上門女婿，別說江秋月她們了，她自己就能嘔死。

    但她還是忍不住又對著楊雙雙解釋了一句說：“我就是瞧著他們兩個年紀也合適，學(xué)歷也合適，長相也合適，這么多正好的條件碰到一起了，我這不想著萬一要是錯過了，那多可惜啊，你說是吧？”

    楊雙雙就攬著樓秀芹的肩膀說：“是是是，等我們回去后就好好問問他，他雖然是個大小伙子，但到底面皮薄，說多了該不好意思了?！?/br>
    樓秀芹就說：“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這有啥不好意思的?！?/br>
    不過到底沒再催了。

    等到把樓秀芹送走后，楊雙雙也離開了，給江秋月和江立業(yè)這姐弟倆騰出談話的地方。

    江秋月就問道：“我們走后，你和她說上話了嗎？”

    江立業(yè)點頭，“說了幾句?！?/br>
    江秋月也沒有問他們之間到底說了什么，而是道：“你覺得怎么樣？有沒有想要繼續(xù)接觸的想法？”

    江立業(yè)開始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后，他才說：“說不好。”

    “說不好是什么意思？”江秋月又道：“有點想，但其實又不是太想是嗎？”

    好一會兒后，江立業(yè)才勉強點頭說：“差不多吧。”

    那不就是沒看上嘛。

    江秋月皺眉，“你到底怎么想的?。坑X得反正你年紀也到了，她看著也還行，湊活也能過？”

    江立業(yè)抓了抓頭皮，“啊”了一聲。

    “那就是沒看上啊?！苯镌旅夹臄Q著，“你和她都說什么了，她的表面條件看著還可以?。俊?/br>
    江立業(yè)也跟著皺了下眉，“也沒說啥，就說了一下基本情況，但我覺得她說話有點……沒譜。”

    “具體說說。”江秋月就道。

    江立業(yè)想了下才說：“她跟我打聽部隊的一些事，我說有保密條例，不能說，她就嘀咕我說小氣，又打聽你和雙雙姐的事情，我感覺她有時候說話有點讓我想起江冬梅，太不顧別人了?！?/br>
    “哎——”江立業(yè)嘆了口氣。

    既然都這樣了，江秋月實在不明白江立業(yè)有什么好糾結(jié)的，“那你為什么還有點想同意，就因為你該結(jié)婚生孩子了？”

    江立業(yè)撓了撓頭皮才說：“大家不都是這樣的嗎？再說她的條件也確實還不錯?！?/br>
    江秋月皺眉道：“結(jié)婚生孩子不是你人生必須要完成的任務(wù)，到了年紀就娶一個姑娘回家也不是你必須要做的事，你首先要明白的是你結(jié)婚不是為了繁衍，不是因為別人都這樣你也必須這樣，而是你覺得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你會發(fā)自內(nèi)心的覺得歡喜，你想要和她組成一個家庭，而不是勉強自己說我到了年紀我應(yīng)該結(jié)婚了，就這樣吧，她也還行，湊合吧，反正大家都這樣過的?！?/br>
    “你明明都不喜歡她，還非要勉強自己，就為了這么一個到了年紀該結(jié)婚了，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頓了頓，江秋月又覺得自己說出這樣的觀點不一定能讓江立業(yè)理解，又解釋道：“當(dāng)然了，現(xiàn)在的很多人依舊是盲婚啞嫁，很多人都是湊合著過日子，因為我們祖祖輩輩都是這么過來的。但那是以前啊，現(xiàn)在是新時代了，而且你馬上就要去上大學(xué)了，你能接觸到更多的人，看到更廣闊的世界，她那樣條件的，你在大學(xué)里能找到不少，你明白嗎？”

    “還有，什么叫做她的條件也不錯，”江秋月這些年和江立業(yè)也處出感情了，實在不想他真的一拍腦袋因為覺得應(yīng)該結(jié)婚了，就娶了自己不喜歡的，回頭一輩子后悔，又繼續(xù)說：

    “她確實長得不錯，又是個準大學(xué)生，家里的條件也可以，但你看人不能光看外在啊，你剛才也說了她說話的時候有點像江冬梅，你自己想想以后能不能接受每天和她在一起過日子吧?！?/br>
    江立業(yè)愣了下，隨即打了個冷顫。

    他忍不住搓了一下胳膊，想起來江冬梅在家里鬧騰的那些年，就趕緊說：“那還是算了吧。”

    江秋月又怕他不是真心的，重復(fù)問了一遍，“你確定嗎？”

    江立業(yè)點頭，“我想清楚了，還是算了吧，結(jié)婚的事還是等我什么時候大學(xué)畢業(yè)再說吧，我現(xiàn)在還是抓緊時間學(xué)習(xí)吧?！?/br>
    江秋月點點頭，“那我回頭幫你回絕了?！?/br>
    江立業(yè)連連點頭，“好?！?/br>
    樓秀芹離開后又一直惦記著張巧芳之前說過的話，忍不住就過去打聽了。

    結(jié)果就聽見張巧芳說：“這哪能算是上門女婿啊，將來生了孩子不還是跟著他們姓江嗎，我們只不過是因為離得近，幫著照顧一下而已?！?/br>
    樓秀芹卻覺得這話還不如沒說呢。

    真要在你家時間待久了，有啥事兒你能不管？

    管著管著，到最后有些東西就不一樣了。

    她覺得這事兒可能成不了了，但是張巧芳又說了，“再說了，你想想他倆以后結(jié)婚了，要真是兩邊父母都不靠，那到時候多可憐啊，這不是正好趕上了我們家在這兒，那自然就是我們多費點心思了，總不能真的看著倆孩子可憐兮兮的也不伸把手，非得讓他們受罪吧？”

    “那就像你說的上門女婿了?！?nbsp;張巧芳頭頭是道，“再說你剛才也說了現(xiàn)在都是新社會了，也沒那么多必須的講究孩子結(jié)了婚一定要跟哪邊住吧？我這不就是心疼孩子，才這樣說的嘛！”

    這話說的倒也在理，樓秀芹想了想說：“那你們家是怎么想的??？覺得小江怎么樣啊？”

    張巧芳就又說了：“我倒是沒什么，這不才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問孩子呢，再讓孩子想想吧，我總不能越過她直接作主?！?/br>
    一個兩個都這么說，樓秀芹就說：“那行，那你們好好想想?！?/br>
    張巧芳不免又問道：“男方那邊有沒有說怎么想的？”

    樓秀芹就說：“也跟你們一樣，我這不一結(jié)束，和他們說了兩句話就趕緊來問你們剛才那事兒了，其他的都還沒來得及細問呢?！?/br>
    張巧芳其實心里對江立業(yè)還是挺滿意的，但她剛剛已經(jīng)問過鄭樂云了，鄭樂云不大樂意。

    但她覺得江立業(yè)這人眼看著是個有個前途的，鄭樂云真嫁給他不吃虧。

    況且江立業(yè)家里離得遠，到時候干什么都還得依靠他們這個岳家，鄭樂云又是個有小脾氣的，以后有他們撐腰，也不能在江立業(yè)面前吃虧。

    只是她也清楚鄭樂云那脾氣得好好勸勸，加上她們是女方，該有的矜持還是要有的，就說：“那就先這樣吧，我們也得好好想想，就我們家樂云這個條件，我還真要好好給她挑一挑呢，一般的別說樂云了，就是我這一關(guān)就過不了?！?/br>
    樓秀芹就跟著附和道：“能理解的，當(dāng)父母的嘛，肯定都是為了孩子好?！?/br>
    張巧芳就說：“可不呢嘛，我家就這一個姑娘，從小就養(yǎng)的嬌，當(dāng)初讓她下鄉(xiāng)也是迫不得已，畢竟國家政策擺在那兒，我們也不能明目張膽的違背，現(xiàn)下她好不容易回來了，我這心里也跟著輕松了很多，可也總覺得有些對不起她，現(xiàn)在就盼著能給她找個好人家，那就更要往好了挑，我們家這條件也不怕找不到好的?！?/br>
    樓秀芹就跟著說：“那倒也是?！?/br>
    借著樓秀芹又陪著張巧芳聊了好一會兒，才回去了。

    張巧芳也進去去勸鄭樂云去了。

    反正大致的意思就是江立業(yè)這人有前途，家里面也沒什么糟心的事兒，以后還能留在她們身邊照應(yīng)著這些話，倒是讓一開始有些不情愿的鄭樂云稍稍松緩了態(tài)度。

    江秋月和江立業(yè)一起去了部隊，原本是打算先找樓秀芹聊聊的，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她不在，江秋月也不想跑第二趟，就干脆決定等等。

    樓秀芹從外面回來后沒多久，江秋月就提著東西上門了。

    樓秀芹當(dāng)下就覺得有門，要不然江秋月也不能送東西過來，可還不等她的高興多久，就被江秋月委婉的拒絕給砸懵了。

    “為啥不同意??？”樓秀芹就道：“他們家那個條件以及人姑娘的條件已經(jīng)是頂頂好的了，錯過了這回，下次可不一定能找到這么合適的了?！?/br>
    江秋月笑笑說：“立業(yè)說他現(xiàn)在還是想把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暫時還是不考慮結(jié)婚的事了。”

    樓秀芹就說：“讀書也可以談對象啊?！?/br>
    江秋月也聽出來之前鄭樂云她媽的話里多多少少有點想把江立業(yè)扒拉到自己家里的意思，就笑著又補充了句：

    “還有一個原因，他們一個在首都，一個在這邊，離得太遠，而且說實話我們家里也沒辦法給立業(yè)太多的支持，他這些年手上也沒攢下什么錢，他也不是那種要靠著家里幫襯的人，總也不能讓人家姑娘等他四年吧，我們就不耽誤人家了?！?/br>
    樓秀芹還是覺得可惜，又跟著勸了幾句，但看江秋月態(tài)度堅決，只好作罷。

    見江秋月要走，樓秀芹就趕緊把江秋月提過來的東西拿過來讓她帶走。意思是她事情也沒辦成，怎么好拿江秋月的東西。

    江秋月就說：“總不能讓你白忙一場。”

    然后兩人拉扯了一番，最終以江秋月把東西放下走掉勝出。

    等離開后，江秋月就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這些人情來往，客氣來客氣去的，真是太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