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又被別的門派挖走了 第113節(jié)
便有一堆好事者圍在微山派所住的客棧外,拉出橫幅,穿上勁裝,興致勃勃道:“余掌門,我們要去滅了那千道魔頭!聽聞貴派與千道宗素來不睦,可愿助我們一臂之力?” 口號喊了,橫幅也拉了。 微山派……微山派門口靜悄悄。 “唉?這人呢?” “對啊,人呢,好歹也得給我們個準話啊。” “余兄,這你可就不厚道了啊……從這一點來看,余令可是不如游掌門高風亮節(jié)啊。” “聽聞余兄素來與人交好,今日怎么不應(yīng)我們呢?” 那群人在門外嘰嘰喳喳好不熱鬧,被迫看大門的契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一群傻杯。 元宵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很多人就是這樣,對于一個人的評價如何,他們向來只看表面。 程修即便被人不喜,但是若將父母之罪加于其身,這與曾經(jīng)的余令又有什么分別?依舊被人指指點點,依舊困于上一代的恩怨之中,而那位推波助瀾的墻頭草們卻不需要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許多事情,根本沒法輕而易舉地下定論。 正當他搖頭之際,卻看到門前閃過一個身影。 余令發(fā)絲凌亂散在肩頭,正松松垮垮地披著外袍立在門前。斜飛的眉宇不耐煩地擰起,而那雙經(jīng)常蕩漾著調(diào)侃與笑意的褐眸中卻浮現(xiàn)出冰凍三尺的寒霜。 幾日之間,他便變了不少。 性格也冷淡了許多。 正當他思索著,余令突然道:“門外在吵什么?” 元宵低聲道:“說是要打倒千道宗之類的,要和我們微山派一起呢?!?/br> 余令左手撐著額頭,似笑非笑了一聲。 “呵……” “讓他們爬?!?/br> 熟悉的臺詞,一派楚辭作風。 卻由他那個昔日閑散的掌門師兄說了出來,竟然莫名有些霸氣側(cè)漏? 元宵一怔,卻看到他神情自若地挑了挑眉,可那屬于微山派掌門的氣勢卻讓他看起來尊貴又淡漠,而他那些曾經(jīng)隱隱壓制了的傲氣與矜貴都顯露了出來。 身長玉立的男子依舊淡淡笑著,可卻讓人覺得那笑意并不見眼底,隱約有冰河之霜汩汩流動,讓人莫名生出了敬畏之心。 元宵:…… “師兄……” 可話還未說完,元宵便見他那個難得出現(xiàn)的掌門師兄隨意地搖了搖手,嗖的一聲,人又消失了。 而那句“讓他們爬”的句子還留在風中,久久未曾散去。 元宵掙扎良久,又礙于社恐屬性不敢開門噴人,只得窸窸窣窣地寫了個條子。 一個時辰后,微山派大門外規(guī)規(guī)矩矩地貼著兩張?zhí)?,上面用漂亮的正楷?guī)規(guī)矩矩地寫著幾個囂張大字。 眾人疑惑,紛紛探頭去看。 “呵呵?!?/br> 呵呵?是何意? 眾人再往下看,又見第二張?zhí)印?/br> “都給我爬。” …… 頃刻間,微山派門外便驚現(xiàn)幾聲氣急敗壞的斥責:“有辱斯文!豈有此理!” 經(jīng)過的百姓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人家?guī)煾竸偼觥熋孟侣洳幻?,哪里來的閑工夫和你們扯皮子?活該人家要你們爬。 元宵卻對著空空如也的院落嘆了一口氣。 為了尋找楚辭下落,微山派幾人還未返回翠微山。自那日他暈倒之后,段佩星便被長門宗宗主林再思接了過去治病,暫且為他們穩(wěn)住了大后方。 而余令自從那日醒來之后,便成了寡言的性子。 那日他醒來之后,一言不發(fā)地飛到了千道宗的舊址要去找人。 為了尋找楚辭,程修派人挖掘數(shù)日,謝青尋將探地鏡都使了出來,余令又將麟夢澤的土地爺sao擾了好幾天,可任憑他們這么多人掘地三尺,也絲毫找不到楚辭的蹤跡。 紛亂的磚瓦碎石之中,只躺著一支簪子。 赤紅色的山楂果子靜靜地覆在皚皚白雪之中,叫人想起一些最為美好的詩句,而他就在白雪之中握緊了發(fā)簪,眸中都是痛色。 整整半年……他們已經(jīng)在麟夢澤度過了秋與冬,如今也要迎來了春與夏??捎嗔钜琅f不死心,白日在麟夢澤城中尋人,晚上又回到長門宗去探望他那還在昏迷中的母親。 可惜……段佩星還未蘇醒,身體卻愈發(fā)虛弱了。她的性命本就是程有時借魂燈為引強行續(xù)命,如今施展禁術(shù)的人已不在,而她……也沒有多少時日了。 而匆忙上任的余令,便是在這樣的殫心竭慮的處境下艱難平衡著各處勢力。 師父以身殉魔,愛人不知所歸,母親時日無多,而他就在越來越近的春日里漸漸地沉默了下去。 在他的心里,那個冬日從未過去。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是他與師父最為真實的寫照。 可如今,那個曾教養(yǎng)他的人,不在了。 無數(shù)個深夜里,他冷汗淋漓陷入噩夢之中,夢到師父賜他玉沉劍,夢到師父教他劍法,夢到師父陪他看了一場又一場的蒼茫大雪。 那沉甸甸的責任以前是師父背負著,如今卻壓在了他的肩上。 他不畏懼這責任,他不畏懼苦痛,只是想要長久地陪在師父之側(cè)。 可師父走得徹底,帶著那些前塵往事都歸于天際,只將一個平和的微山派留給了他們。 留給了,大家。 元宵,契之,他。 還有一個不知所蹤的楚辭。 而他久久地留在這里,等著那個人自遠方歸來。 若連那樣真摯的感情都算不得數(shù),普天之下,又有什么是真的呢? 那一路相伴的真摯深情,就在此處突然夭折,任憑是誰都難以接受。 而他卻日復一日地去搜尋著那座高山,夜深人靜之時,他孤身一人走遍了麟夢澤的大街小巷。 久到,他站在一處,便知西側(cè)是一潭泉水,東側(cè)是一座拱橋。 而他靜靜地站在柳樹之下,感受著輕柔如風的柳葉緩緩拂過他的側(cè)臉,一如她輕柔的羽睫。 不知過了多久,他輕笑了一聲,神色堅定又執(zhí)著。 “你若忘了回家的路,我便去尋你?!?/br> …… 冬去春來,白雪被清風所替代,舒荷又將春意引入了一片夏日燦爛之中。 而他們在荷花開得最旺的時候離開了麟夢澤,回到了翠微山。 翠微之景,美不勝收。當時曾戲言半年后歸來,可當他們?nèi)缂s歸來之后,身側(cè)卻少了兩人身影。 也正在翠微山中,段佩星終于沒能熬過這個夏天,于昏睡中徹底地離去了。 那幾日陰雨連綿,而正在她離去的那一日,翠微山中金光涌現(xiàn),久違的陽光終于鋪泄而下,將翠微山的每一個角落都打上了溫暖的意味。 余令將她葬在了那個山洞前,旁邊還立著于盛的衣冠冢。 而她終于得以安眠,長久地陪伴在他的身邊。 可余令卻在那樣的朝霞中想起了某個夜里,他因為太過疲憊,在探望完段佩星之后,便趴在段佩星的床前睡了一整夜。 可是就在那一夜里,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那個昏睡中的女人終于蘇醒,溫柔地撫上他的側(cè)臉道:“臨韻?!?/br> “我的孩子?!?/br> 而他就在那樣的眼神中落下淚來,安靜地看著她。 當清晨他醒來時,卻發(fā)現(xiàn)那原本沉睡的女子的手就放在他的臉旁,姿態(tài)安然又沉寂。 依舊是沉睡的模樣。 依舊是安靜的姿態(tài)。 可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她手中的那一滴清淚都在告訴他:她回來過。 她曾于疲憊的沉睡中聽到了兒子的呼喚,掙扎地醒了過來,竟然難得清醒。 而她就在那樣的夜里,靜靜地看著眼前俊逸非凡的男子,與她一模一樣的眉眼,一模一樣的唇。 卻是那樣親近又熟悉。 一個沉睡了很久的母親,終于得以見到了她早已長大的兒子,而她就在落滿星辰的夜里緩緩泛起一個微笑,笑意微微。 隨即有一滴淚落下,而她再也無法壓制那昏睡的睡意,再度沉睡。 我的孩子,我曾經(jīng)無比期待你的模樣,如今你終于成長為這世間最為卓越的男子,風華無限,我卻覺得有些遺憾,遺憾錯過了你太多的歲月。 謝謝你,那么執(zhí)著地找了我許多年。 直到,我們終于相見。 卻是在此刻。 雖然你睡著了,但是沒關(guān)系,這樣也很好。我可以安靜地看著你,一整夜。 那些我曾缺席的日子里,很痛是嗎,對不起,請原諒我的一意孤行。 我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 若是時間還長,我可以將許多心事慢慢講給你聽。 不過,這樣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