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少女雨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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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旭日的初升,白色的光芒開始籠罩著大地。我終究耐不住性子,呼呼的爬上了五樓,按響了門鈴。 過了好一會,一個少女的清亮中略帶沙啞的聲音弱弱問道:“你找誰?” 我回答說:“我是趙敏若的朋友,昨天晚上送她過來的。她一直沒有回去,我有些擔(dān)心她,所以就上來看看她。她沒事吧?” 少女的聲音突然變得冷冷的,說:“她沒事,你回去吧?!?/br> 我一急,問:“你是雷雨婷嗎?先開開門好嗎?” 那女孩子沉默了一會說:“誰知道你是不是壞蛋?我為什么要開門?” 我只好耐心的說:“我聽趙敏若說過你爸爸的故事。你爸爸是一個了不起的英雄,我想觀瞻一下英雄的遺容,好嗎?” 那女孩子又沉默了一會,問:“你和趙阿姨是” 我有些恍然,于是連忙說:“普通朋友,絕對普通朋友!她把我當(dāng)成自己的大哥,所以曾經(jīng)將她的事情講給我聽過?!?/br> 女孩子說:“知道了?!彪S即她打開門,讓我進(jìn)去。我進(jìn)得門后,打量了一下這個屋子,挺干凈整潔的。雷靖華雙腿癱瘓,生活都不能自理,說明了他的15歲女兒是個勤快性潔的女孩子。家具有些舊了,電視機(jī)也是21吋的球面電視。 女孩子關(guān)好門過來指著一個房門說:“趙阿姨在那邊房間睡著了。”又指指另一個房間說:“那是我爸爸的房間。” 我這時才看清女孩子的面容。這是一個純得幾乎一塵不染的女孩子,穿著一身符合自身氣質(zhì)的雪白衣裙,與幾乎同齡的小雪和蓉蓉比較起來竟然更有幾分稚嫩的氣息。極圓而大的漆黑眼睛因哀痛而紅腫著,同樣圓圓的臉蛋,皮膚則嬌嫩得似乎可以滴出水來一般,雪白而細(xì)膩,雖然由于熬夜而有些蒼白,但依然顯出其天生的麗質(zhì)來。頭發(fā)發(fā)質(zhì)極佳,黑得閃著絲緞般的光芒。 我嘆了口氣,實(shí)在沒想到這個女孩子在這么艱難的家庭竟然還能保持著如此清純的花容玉貌,可見那句“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果然有道理??! 我首先將趙敏若的房門稍稍打開一點(diǎn),只見她沉沉的睡在床上,身上搭著一床薄薄的毯子。這個房間處處流露著少女的氣息,看來是雷雨婷的閨房了。趙敏若昨夜一定哀痛了一夜吧?讓她多休息一會也好。 我關(guān)上房門,向雷雨婷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而打開了另一間房門,里面大床上用雪白的洋布蒙住了一個人的全身,包括頭臉。 我進(jìn)門后來到床前,然后輕輕的將白布打開,一張剛毅但冷冰冰的臉露出來。他的臉輪廓很大,尤其下巴處更顯得寬闊得多,這使得一眼看他就有一種堅(jiān)毅的感覺。但他的頭發(fā)竟然已經(jīng)花白了,他才四十來歲而已,可見雙腿的殘廢以及后來的病痛對他的折磨。尤其作為一個老警察和一個父親,既不能再繼續(xù)自己最愛的職業(yè),而且還要依靠稚嫩的女兒服侍自己這種心理打擊只怕更讓人無法忍受吧? “你爸爸是得的什么病去的?”我向身后跟進(jìn)來的雷雨婷問道。 “肝癌晚期?!崩子赕玫穆曇粲行╊澏丁耙粋€月前檢查發(fā)現(xiàn)的,已經(jīng)沒法子治療了,只得每天吃一些止痛的葯物” 我聽說過肝癌晚期那難以忍受的劇痛,據(jù)說有時候痛得厲害了,就連嗎啡等上癮的止痛葯劑都無法產(chǎn)生作用。那時候的病人會因?yàn)殡y忍的劇痛而寧愿自殺,有能忍的病人則可能會將床單、被褥一點(diǎn)點(diǎn)的撕扯成碎片。 “我爸爸死的時候很安靜,就像睡著了一樣?!崩子赕盟坪蹩闯鑫已壑械牟蝗蹋匾怛湴恋膹?qiáng)調(diào)著。 我的喉嚨也有些哽咽,說:“嗯,你爸爸是個英雄?!?/br> 我將躺著的男人依舊用白布蒙上,嘆了口氣,走到客廳坐下,沉默了好一會才問:“今天有什么安排么?” 雷雨婷愣了一會說:“昨天李局長說今天8點(diǎn)鐘會會去火化。嗚嗚”少女終究忍不住傷痛,在我這個陌生人面前痛哭起來。 我無法安慰她,只是嘆氣:這個家庭就剩下這么一個孤女,還怎么維持下去???難道她從此就依靠著公安局給的那么一點(diǎn)可憐的撫恤金自生自滅?我問:“雷雨婷,你家有可以投靠的親戚么?我看你以后一個人住在這里似乎不大安全,一旦有個頭疼腦熱和出了什么事情,連個關(guān)照的人都沒有。” 雷雨婷含淚搖搖頭,哽咽說:“我爸爸不是本地人,我們家在gz沒有親戚。” 我問:“公安局對你以后的生活有什么安排沒有?” 雷雨婷又搖搖頭說:“我我不知道?!?/br> 看著這個梨花帶雨的女孩子,真是讓人憐惜??!我可能怎么辦?我自己也并不住在gz,對她的事情似乎有些愛莫能助。不過,不知道趙敏若對她的事情有沒有什么安排呢?但趙敏若一直淪陷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只怕暫時還沒想到那么多吧?等她醒轉(zhuǎn)來,我得提醒她一下才是。 雷雨婷禮貌的給我泡了杯茶,我謝過之后又問道:“昨晚你爸爸過世之前有沒有什么遺言要告訴你趙阿姨的?” 雷雨婷一怔,看了看我才說:“嗯,爸爸讓我告訴趙阿姨,請她照顧我?!?/br> 哦,原來雷靖華臨走前還是放心不下自己女兒的,所以作出了這個安排。我于是問:“你給趙阿姨說過這個事情了嗎?” 雷雨婷低下頭,良久才小聲說:“沒有” 我一愣,問:“為什么不說呢?是不是怕趙阿姨不會收留你啊?” 雷雨婷搖搖頭,說:“其實(shí)我一直喜歡趙阿姨的,她漂亮,對我爸爸和我都非常好。本來趙阿姨想當(dāng)我的新mama的,可是爸爸不同意,還把趙阿姨趕走了。爸爸趕走趙阿姨時就用了我的借口,我是怕趙阿姨不喜歡我的” 我嘆息說:“怎么會呢?你趙阿姨是個好人,一定會喜歡你的。嗯,這事情就由我給你去說吧,你一個人住這兒實(shí)在是不安全,就我這個外人看著也不大放心。房子呢,就收拾一下先租出去好了,也可以做你的學(xué)費(fèi)、生活費(fèi)什么的?!?/br> 雷雨婷低頭說:“謝謝叔叔關(guān)照?!?/br> 我終于升級到叔叔了?我微微一笑,說:“沒什么,英雄之后我們這些平凡人是應(yīng)該多關(guān)心一點(diǎn)的。” 大約不到7點(diǎn)的時候,我下樓駕車去買了一些早點(diǎn)和兩缸子熬得非常好的得勝樓燕窩粥。我回來的時候,雷雨婷還是呆呆的坐在客廳里抹眼淚。我將早點(diǎn)和燕窩粥放下,推開女孩子的房間,只見趙敏若已經(jīng)醒轉(zhuǎn),正蓬頭散發(fā)的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就像一尊雕像般。 我叫了一聲,但她沒有任何反應(yīng)。我嘆氣的回到客廳,讓雷雨婷去請趙敏若出來吃早餐。雷雨婷進(jìn)房好一會后,趙敏若呆呆的走出來,看見我木木的點(diǎn)頭示意了一下,隨即和雷雨婷一起走進(jìn)衛(wèi)生間盥洗。 在吃早餐的時候,兩個女孩子的胃口奇差,雖然燕窩粥味道應(yīng)該很好,但她們吃了幾口都放下了,至于其它的早點(diǎn)簡直連動都沒動。我沒辦法,強(qiáng)迫著兩個女孩子多吃了幾口。雷雨婷還好,幾乎將粥吃完了。但趙敏若竟然幾乎吐了出來,嚇得我連忙讓她不用再吃了。 八點(diǎn)還差十分鐘的時候,越秀公安分局的人終于來了,這次李局長沒來,但來了個姓胡的副局長。而其他幾個民警里,那個令人憎惡的丁警察也在其中。 丁警察看見我在屋里,登時恨恨的盯著我。我冷笑著懶得理他,這種小人真是討厭,我就怎么礙著你啦?弄得跟我有仇似的。忽然我看見他望著趙敏若那火熱的目光,登時醒悟過來:哇咔,這小子原來將我當(dāng)成競爭對手了吧?但就憑你也想近水樓臺先得月,摘了趙敏若這朵玫瑰,然后憑借著她父親和舅舅的關(guān)系享福?無恥小人,完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隨即,這些警官們將雷靖華的遺體準(zhǔn)備運(yùn)到火葬場去。這下趙敏若立即驚醒了一般,趴在雷靖華的遺體上不肯放手,生怕人家將他從她的身邊搶走。幾個警官有些嫉妒但又無可奈何的看著胡副局長,而胡副局長則尷尬的說:“小趙啊,雷警官已經(jīng)去了,你就讓他安靜的走吧。這大熱天的,要是堆放多日,只怕會產(chǎn)生變化??!”趙敏若眼睛露出瘋狂的顏色,說:“不!誰都別想從我手里將雷大哥搶走!” 這時丁警察叫道:“趙督察,雷警官已經(jīng)死了!” 趙敏若狠狠的盯著丁警察大叫道:“胡說!雷大哥只是睡著了,呆會就醒過來的。你們想將他拖到火葬場去,那他還怎么醒轉(zhuǎn)???我知道你們公安局不想養(yǎng)雷大哥了,我就不要你們養(yǎng),我自己養(yǎng)好了吧?你們走!走?。 蔽铱粗裰径加行┎磺宄说内w敏若,不由大為嘆息,在感情面前,這個曾經(jīng)看起來那么堅(jiān)毅的女孩子竟然也顯得如此脆弱??! 見到這個僵局,我只好對一邊呆立的雷雨婷說:“雷雨婷,你去勸說一下吧?,F(xiàn)在天氣確實(shí)很熱,你爸爸的遺體實(shí)在是應(yīng)該早點(diǎn)處理才是?!?/br> 雷雨婷聞言抽泣著說:“我我也不想讓爸爸火化的” 我嘆氣,然后突然大聲說:“死的人已經(jīng)去了!趙敏若,你知道不知道他最后給你的遺言是什么嗎?” 趙敏若渾身一顫,抖聲應(yīng)道:“遺言,雷大哥的遺言是什么?” 我將雷雨婷推到身前,依然大聲吼道:“你雷大哥最后牽掛的依然是他的這唯一的親人!他臨走之前就想將女兒托付給你。但是你這樣作踐自己,這樣完全失去了神志,你說以后雷雨婷這個孤女怎么能依靠你?。磕氵@樣對得起你雷大哥的托付嗎?還有,你雷大哥已經(jīng)走了,你這樣阻攔人家將他的遺體火化,一旦他的遺體腐爛了怎么辦?那樣你就對得住為你舍生忘死的雷大哥?就對得住他對你的救命之情?你簡直是在胡鬧!” 被我如此疾言厲色的吼了幾句,趙敏若竟然松開了雙手,坐直了身子,只是哀哀的痛哭。我連忙示意胡副局長,一邊又輕聲吩咐雷雨婷些話。雷雨婷連忙過去依靠到趙敏若的懷里,兩女摟住大哭起來。而此時胡副局長則吩咐手下迅速的將雷靖華的遺體運(yùn)走了。 在幾個警察都走后,我嘆氣的對二女說:“你們難道不準(zhǔn)備去火葬場送雷警官最后一程么?” 二女這才恍然大悟,連忙相互扶持著跌跌撞撞的走出門去。我趕快的走到她們的前面,要是她們有個跌倒什么的,我也好在下面扶持一下。 好不容易到了樓下,我將車門打開,將女孩子都塞進(jìn)后車門,然后嘆氣的發(fā)動汽車,朝越秀區(qū)火葬場馳去。 人生自古傷心者,莫過于生離死別。趙敏若這是死別,而我呢?大約的可以算生離吧?然而,對于柳清影的感情突變,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卷四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