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瓊英先喝了一口湯，熱燙濃鮮，腸胃熨帖極了。細(xì)細(xì)品來，香芹爽脆清香，香蔥氣味濃郁，越發(fā)烘托了魚湯的鮮美，最妙的是里面的帶魚rou，咬一口又脆又香，還帶著魚rou特有的清鮮，讓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品嘗下去。

    用這樣的魚湯煮出的面條，味道自然不必說，面條爽滑筋道，每一根都掛上了鮮美的湯汁，一時(shí)間眾人默默無言，都在專心享用眼前這碗魚湯面。

    吃完了面條，今天的生辰宴便到了尾聲，謝臨不愿意和韓沐多打交道，借口綢緞鋪?zhàn)永镉惺卤愀孓o了。春蘭與柳聰也去收拾碗筷準(zhǔn)備明天的食材。韓沐便對沈瓊英道：“沈掌柜，我有話想要問你?！?/br>
    第56章 薔薇露 西洋餅 訴衷腸

    沈瓊英隨即道：“韓治中有話請講?！?/br>
    韓沐遲疑了一下, 笑笑道：“沈掌柜，你別怪我冒昧。今天我本來想邀請伯約一起來與你慶生的?？伤普f家中有事不得空。伯約孤身一人在金陵，家中能有什么事？你和他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huì)？”

    沈瓊英愣了一下, 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卻見葉蕪在一旁解圍道：“哎呀, 這是他們二人的私事, 你一個(gè)大男人跟著瞎摻和做什么?！?/br>
    “我這不是替伯約擔(dān)心嘛?！表n沐皺眉道：“今天是沈掌柜的生辰, 大家彼此都熟識, 伯約不來實(shí)在缺了禮數(shù), 依我看, 你們之間有什么誤會(huì)，還是早點(diǎn)解開的好?！?/br>
    葉蕪起身打斷韓沐的話：“時(shí)候也不早了，我看你也差不多該回府了吧?！闭f完便向他使眼色。

    韓沐總算會(huì)意, 輕咳一聲道：“那沈掌柜, 我就先告辭了。改日再和伯約一起來醉仙樓看你。”

    沈瓊英如釋重負(fù)：“韓治中小心慢走?！?/br>
    韓沐抬腳邁出房門，又停下腳步回頭看葉蕪：“葉掌柜，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葉蕪笑笑道：“按照慣例, 每年沈meimei的生辰我是要留宿在這里的, 韓治中先走吧。”

    韓沐有些戀戀不舍地離開了。葉蕪與沈瓊英來到臥房。葉蕪笑問道：“沈meimei, 今晚打算拿什么點(diǎn)心招待我呀？”

    沈瓊英和葉蕪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女，每年生辰難免有些失落冷清。自四年前起，二人便約定給對方慶生，而且還要一起守夜。長夜無聊，她二人又都愛吃甜食，所以沈瓊英總會(huì)準(zhǔn)備一些新奇的點(diǎn)心。

    沈瓊英笑道：“今天可是準(zhǔn)備了稀罕東西。我前幾天做了幾瓶薔薇露，兌水調(diào)開正好醒酒?！?/br>
    沈瓊英從榻旁的小匣子里取出一只小巧的雕花琉璃瓶, 大約只有三四寸大小，里面的花露色如胭脂，晶瑩剔透。葉蕪忍不住好奇道：“這東西也太精致了，是和我去年吃的玫瑰露一樣，用干花加水煮制的嗎？”

    沈瓊英笑道：“不一樣。這是仿照大食水的做法，將含苞待放的薔薇密封在甑中，然后放在熱水鍋中蒸制而成的，得要蒸好幾次才能有這樣晶瑩的色澤，做這么一小瓶花露要耗費(fèi)好幾斤鮮花呢?！?/br>
    葉蕪忍不住感嘆：“西洋人的法子果然巧，這薔薇露香氣馥郁，我在這里都聞見了?！?/br>
    沈瓊英笑道：“薔薇露專治肝氣、胃氣不暢，酒后飲用最適宜。等我調(diào)兩盞我們一起嘗嘗。”

    沈瓊英先取了一對龍泉窯青釉盞注上熱水，再打開琉璃瓶上的螺絲銀蓋，用銀匙挑了一勺香露倒入熱水中，最后兌上一點(diǎn)糖粉，笑對葉蕪道：“好了，你先嘗嘗?！?/br>
    那薔薇露甫一入口，便有幽香襲來。薔薇的香氣不如玫瑰那般濃烈，卻勝在清新自然，令人仿佛置身于三月的后園之中，四周有百花纏繞，微風(fēng)乍起，掀起陣陣花雨，鬢發(fā)之間皆沾染了清新的花香。

    葉蕪忍不住贊道：“本來酒喝多了有些煩渴，可一盞薔薇露喝下，頓時(shí)覺得神清氣爽起來?！?/br>
    沈瓊英深深吸了口氣，將茶盞中的薔薇露喝完，又笑道：“還有好東西呢，我還做了西洋餅?！?/br>
    “西洋餅？”葉蕪隨即道：“顧名思義這是西洋人的點(diǎn)心了？”

    “正是。”沈瓊英笑道：“這也是從大食國傳來的制作糕餅的法子?！?/br>
    沈瓊英取出兩塊西洋餅盛在碟子里，只見那糕餅色白如雪，明如綿紙，做成了漂亮的梅花形狀。葉蕪先就感嘆道：“好稀罕的東西，我以前還真沒見過類似的。這到底是怎么做的？”

    “就是用這把夾剪做的?！鄙颦傆⑵鹕韽囊慌缘墓褡永锶〕鲆话雁~夾剪，頭上作餅形，像一朵梅花。上下兩面，銅合縫處不到一分。

    葉蕪笑道：“你為了制作西洋餅，可真是下了大功夫，竟制作了這樣一把銅夾剪?！?/br>
    “那是?！鄙颦傆⒖聪蛉~蕪笑道：“也就是葉jiejie來陪我過生辰，我才肯這么費(fèi)心。這西洋餅做起來可麻煩了?！?/br>
    “到底怎么做的？”葉蕪對此非常感興趣：“你不會(huì)對我也秘而不宣吧？”

    沈瓊英笑笑道：“我告訴葉jiejie，你可千萬別外傳，我還打算在醉仙樓推出這道點(diǎn)心呢。用雞蛋清、面粉、水調(diào)和成粉漿，再加入葡萄干、松仁等自己喜歡的餡料，生烈火烘烤銅夾，將粉漿倒入夾子內(nèi)，很快就可以成餅，只是要把握好火候和時(shí)間，否則餅容易烤焦或者內(nèi)餡不熟?！?/br>
    葉蕪搖搖頭道：“真是麻煩，我可做不來，以后想吃西洋餅，還是到你這里好了?！?/br>
    葉蕪一面說著，一面拿起餅來咬了一口，與一般的糕點(diǎn)不同，西洋餅入口異常綿軟蓬松，稍微一抿便在舌尖化掉了，濃郁的蛋香在舌尖縈繞，再細(xì)細(xì)品來，還有松仁的清香和葡萄干的酸甜，當(dāng)真香甜可口。葉蕪很快便把這塊西洋餅吃完了，稱贊道：“這西洋餅竟然能這么綿軟，看來西洋人做點(diǎn)心還真是有一套?！?/br>
    沈瓊英笑道：“葉jiejie若喜歡，我這里還有一匣子呢，你都帶去就好了。”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葉蕪與沈瓊英一起又吃了一塊西洋餅，又說了一陣閑話，便有些感慨：“今日我們一起吃點(diǎn)心，又讓我想起小時(shí)候的事了。我從小和大母一起睡，她就喜歡臨睡前吃點(diǎn)心，什么脂油糕、栗糕、芝麻餅了，都藏在榻上的一個(gè)小匣子里，所以她的牙提前都掉光了。她最疼我，每次吃點(diǎn)心的時(shí)候都不忘分給我。有時(shí)候我半夜醒了，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老鼠，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大母睡不著，從匣子里取了點(diǎn)心來吃，我便和她一起吃。在我的記憶中，大母的那張榻總是充滿了甜甜的點(diǎn)心香，還真是懷念小時(shí)候啊。可惜大母在我十歲時(shí)就去世了。又過了五年，我父母相繼亡故，我便成了孤兒。”

    說到這里，葉蕪的笑中便帶了淚，沈瓊英也十分感慨：“葉jiejie說到小時(shí)候，我也想吃當(dāng)年的事了。我母親廚藝很好，喜歡制作各種新奇的點(diǎn)心，什么雪花酥、風(fēng)消餅、芋粉團(tuán)、藕粉桂糖糕，我都是從她那里學(xué)來的，我之所以長大后能成為廚娘，也是受她老人家的影響。好懷念母親做的桂花金團(tuán)啊，長大后我自己試做過好幾次，卻總也不如母親做得那么好吃?！?/br>
    葉蕪和沈瓊英感懷身世，便都掏出帕子來拭淚。葉蕪本是豁達(dá)的人，想到今日是沈瓊英生辰，本不宜相對而泣，便擦干眼淚笑道：“我們這樣也算是同命相憐吧。還好最艱難的時(shí)候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nèi)缃穸荚谧鲎约合矚g做的事，還有朋友相伴，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br>
    沈瓊英也就收淚。拉住葉蕪的手感慨道：“還好有葉jiejie每年陪我過生辰?！?/br>
    沈瓊英的頭挨著葉蕪的肩膀，她身上有桂花油淡淡的香氣，是她熟悉的親人的味道，莫名覺得安心。

    葉蕪拍拍她的手笑道：“其實(shí)你若愿意，顧府丞肯定會(huì)陪你過生辰?！?/br>
    沈瓊英臉一紅，眉頭微皺道：“人家正在說你的好話，你又扯到顧府丞身上做什么？”

    葉蕪正色道：“我是認(rèn)真的。顧府丞對你的心思，我和韓治中都看出來了，你為什么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的人品你再清楚不過了。我看你對他也是有意的，若這一次再錯(cuò)過了，那可真是太可惜了?！?/br>
    沈瓊英沉默片刻，嘆息一聲道：“顧哥哥真的是很好的人……”

    葉蕪還等著沈瓊英的下文，她卻不說話了，忍不住道:“你這話我就更不明白了，顧府丞既然這么好，你為什么總是避開他？”

    “葉jiejie?！鄙颦傆⒄\懇地看向她：“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晌也幌脒B累顧哥哥，我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家世，和他在一起只會(huì)成為他的負(fù)擔(dān)。他們顧家是江陰大族，從他祖父一輩起便漸漸衰落，他自小喪父，又是家中獨(dú)子，振興家業(yè)的擔(dān)子便都落在了他身上。自從我認(rèn)識顧哥哥那一天起，他從來都是卯正起身在燈下苦讀，每天只好睡不到三個(gè)時(shí)辰，為的是有朝一日恢復(fù)江陰顧氏的榮光。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不能再拖累他?！?/br>
    葉蕪不解道：“你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除了出身低一點(diǎn)，論德行、論相貌、論才情，你有什么配不上顧府丞的？何必如此妄自菲薄？這也不像你的為人了?！?/br>
    “葉jiejie，我…….”沈瓊英苦笑一聲咽下了下面的話:“總之我是有苦衷的。你也知道，我爹爹死的不明不白，如今親仇未報(bào)，我也實(shí)在不該考慮自己的事?！?/br>
    “罷了?！比~蕪見沈瓊英為難，也就不再追問：“總之你家里的事也夠頭疼的，益兒現(xiàn)在還不愿回金陵？”

    “他打定了主意，我實(shí)在勸不回?！鄙颦傆⒌哪樕龅聛?，停了一下又轉(zhuǎn)移話題道：“別光說我的煩心事兒了，你和韓治中最近怎么樣？”

    提起韓沐，葉蕪臉上不由浮現(xiàn)出笑容：“他總是借機(jī)找我，不是邀我去郊外賞花，便是請我去品嘗坊間新鮮吃食，要不就來明月茶坊一坐就是大半天。他這個(gè)人你是知道的，最會(huì)沒話找話，我只是淡淡回應(yīng)幾句，他便能一個(gè)人說上好幾個(gè)時(shí)辰，也怪煩的?！?/br>
    沈瓊英笑了，其詞若有憾焉，其心實(shí)乃喜之，說的就是葉蕪眼下的情形了。她促狹地問道：“但是若趕他走，jiejie也是舍不得的吧？”

    第57章 羅漢齋 豆腐羹 風(fēng)波起……

    應(yīng)天府衙離顧希言的住處不遠(yuǎn), 他也不怎么擺官架子，一向是步行回府。這天傍晚他行至府衙旁的一條小巷子里，一名下人打扮的青年女子上前攔住他，低聲道：“顧府丞, 請借一步說話?！?/br>
    顧希言看了她一眼, 沉聲問：“你如何認(rèn)得我, 找我何事？”

    青年女子低聲道：“婢子是方夫人的貼身婢女, 我家夫人有急事要找您, 煩請您明天下午過府相敘。”

    “哦。”顧希言稍感意外：“你可知是為了何事？”

    “婢子也不大清楚?！鼻嗄昱用碱^微顰：“不過, 家中舅老爺不久前去世了, 我家夫人這幾天一直心神不定的, 到了晚間更是難以入眠，瞧著實(shí)在有些古怪?！?/br>
    青年女子口中的舅老爺，指的是便是左都副御史方為仁, 此人是方夫人的胞兄, 亦是她在金陵的靠山。

    顧希言隨口問道：“方御史猝然離世，方夫人悲痛失態(tài)亦是人之常情。這和她找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青年女子越發(fā)壓低了聲音：“顧府丞有所不知，我們夫人最近總說有人要害她?！?/br>
    顧希言眼神一閃, 沉聲道：“知道了, 告訴方夫人, 我明日申時(shí)過府拜訪?！?/br>
    因方為仁的祖塋在江西，故暫時(shí)在清涼山上的清涼寺停靈，待到二個(gè)月后再遷回原籍。這日正值五七正五日上，明凈寺眾僧正忙著行香、放焰口，拜水懺，一眾親友亦前來哭靈。方府的下人實(shí)在忙不過來，便請沈瓊英來幫著準(zhǔn)備齋飯。

    時(shí)下辦喪事講究吃羅漢齋。正宗的羅漢齋三菇（口蘑、草菇、香?。┝ㄓ芏?、桂花耳、銀耳、木耳、石耳、黃耳）九筍（蘆筍、風(fēng)尾筍、冬筍、毛筍、吊絲筍、豬肚筍、甘筍、姜筍、菜筍）都要配全的, 合起來有十八種材料，正應(yīng)了十八羅漢之?dāng)?shù)。不過這十八種食材要湊齊實(shí)在困難，沈瓊英做的是改良版的羅漢齋。

    將香菇在圓面上切成十字花刀，草菇、口蘑、春筍切片，木耳、榆耳洗凈泡開。然后將它們分別用開水焯燙至熟，撈出后過涼水瀝干備用。

    起鍋燒熱后倒素油，加入鹽、白糖和提前用蘑菇煮好的鮮湯，將香菇、草菇、口蘑、木耳、榆耳、春筍和面筋放入鍋內(nèi)燒至入味，再取少量藕粉兌水化開，稍微勾一點(diǎn)薄芡，上籠屜蒸一會(huì)兒，這道簡易的羅漢齋便做好了。

    柳聰好奇地問沈瓊英：“jiejie，為什么要用藕粉來勾芡呢？”

    沈瓊英很欣賞柳聰?shù)募?xì)心，笑著指點(diǎn)道：“做羅漢齋切記不要芡汁過濃，否則口感容易澀重，用藕粉調(diào)成的芡汁色澤清亮，還有一種淡淡的清香，最適合搭配素菜了?！?/br>
    羅漢齋色彩清亮雅致，氣味清香宜人，春蘭忙活了一上午有些餓，試探著問：“jiejie，我們能不能先嘗嘗味道？”

    沈瓊英笑了：“還真是個(gè)小饞貓，好吧只能嘗一點(diǎn)啊，客人都還沒吃呢?！?/br>
    “哎。”春蘭答應(yīng)著舀了一勺菜品嘗，蘑菇鮮嫩滑爽，春筍脆嫩入味，咀嚼之間既有菌類的清爽鮮美，又有rou菜的豐腴油潤，最好吃的是里面的面筋，它無聲無息的吸收了菌類的鮮，春筍的潤，加上本身的面香與油香，竟然比rou還好吃，若不是沈瓊英叮囑她少吃一點(diǎn)，她還真想大快朵頤。

    春蘭在一旁的柳聰只是含笑看著她，便招招手道：“柳jiejie，你也嘗一點(diǎn)吧。想做好菜光靠眼睛看是不成的，還得用嘴巴嘗?！?/br>
    柳聰見沈瓊英點(diǎn)頭表示贊同，方小心地夾了一筷菜送入口中，她的眼睛頓時(shí)一亮，沈瓊英做的羅漢齋果然清爽宜人，甘香適口，不似坊間齋菜那般油膩厚重，除了藕粉的功勞外，看來最后一道蒸制的工序也是必不可少的。

    喪事的宴席相對簡單一些，在春蘭和柳聰?shù)膸椭?，沈瓊英又相繼做了糖醋骨頭、佛手春筍、八珍和合、三彩素丸幾樣菜，便開始準(zhǔn)備最后的湯菜——什錦豆腐羹了。這道菜食材簡單，但做起來卻難。因?yàn)橐獙⒁粔K嫩豆腐切成上千條發(fā)絲大小的細(xì)絲，十分考驗(yàn)廚師的手藝。

    春蘭將香菇、春筍和泡好的木耳切絲，放在事先準(zhǔn)備好的菌菇湯里稍微煮一會(huì)兒去掉澀味。接下來便進(jìn)入最考驗(yàn)刀工的環(huán)節(jié)了。柳聰和春蘭都留意看沈瓊英是如何cao作的。

    只見沈瓊英先將廚刀用水浸濕，削去豆腐表面的一層老皮，再cao刀豎切，將豆腐切成薄片，接著將豆腐片順勢用刀斜著一抹，令其成階梯狀，沈瓊英運(yùn)刀快如疾風(fēng)，不出片刻功夫，一塊易碎的豆腐便被切成便被切成細(xì)絲，放入清水中根根清晰，粗細(xì)均勻，不粘不連，不碎不斷。

    柳聰忍不住贊道：“jiejie的刀功真是絕了。我想學(xué)也學(xué)不來?！?/br>
    沈瓊英笑笑道：“好的刀功都是練出來的，你再過幾年自然也就熟練了。我自從會(huì)拿筆時(shí)就會(huì)拿刀，無他，唯手熟爾?！?/br>
    接下來柳聰將鍋置火上，舀入一大碗提前熬好的菌菇鮮湯煮沸，投入香菇絲、春筍絲和木耳絲、豆腐絲，加少許鹽、胡椒粉、香醋，最后淋上一勺guntang的花椒油，撒上少許芫荽，便可以出鍋了。

    這道菜的品相極好，豆腐絲宛如一朵朵盛開的白菊鋪在湯面上，點(diǎn)綴以嫩黃的春筍、褐色的香菇絲、碧綠的芫荽，看上去就誘人食欲。

    這一回不待春蘭提醒，柳聰先舀了一勺豆腐羹品嘗，豆腐軟嫩清醇，幾乎入口即化，回味起來有淡淡的豆香與醇香，而湯頭酸辣鮮爽，濃香四溢，與淡雅的豆腐形成鮮明的對比，二者相映成趣。

    春蘭也急急地喝了口湯，露出滿意的笑容道：“這湯鮮爽又開胃，配米飯吃正好?！?/br>
    沈瓊英做的這幾席素齋抬出去不久，便被來客一掃而空，連湯羹也沒剩下。清涼寺的典座特地前來道謝：“沈掌柜做的素齋味道真好。下次若寺里再做法事，還得勞煩您來捧場?！?/br>
    沈瓊英客氣道：“好說好說，主要是清涼寺的食材好，這菌菇、春筍都是現(xiàn)摘的，豆腐也是自己磨的，自然容易做出好味道。”

    典座親自沖泡了明前的龍井茶，笑對沈瓊英道：“清涼寺頗有林泉之盛，沈掌柜若有興趣，小僧可陪著一起去逛逛。”

    沈瓊英忙笑道：“不敢勞煩長老，我們在附近隨意走走就行?！?/br>
    二人又閑話片刻，典座便起身告辭。

    清涼寺始建于南唐，是金陵最古老的寺廟之一，依山而建占地極廣。雖然窗外雨聲潺潺，但沈瓊英、春蘭、柳聰三人飯后無事，便冒雨去附近天王殿、迦藍(lán)殿、毗盧殿禮拜了一番。柳聰忽笑道：“我聽說清涼山上有一口南唐時(shí)期的還陽井，水質(zhì)至今還很清澈，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沈瓊英此時(shí)也動(dòng)了游興，笑道：“那就去吧。正好打些井水回去泡茶?！?/br>
    三人打著傘，沿著毗盧殿向東走去，這座建于南唐的寺廟眼下已呈衰敗之勢，很多佛殿門窗緊閉，臺(tái)階上已經(jīng)長滿了還草。她們沿西出了院落，又向向南走了一段路，果然有兩條石級山道。

    沈瓊英正猶豫不定走那條路好，卻見一中年僧人迎了上來，仔細(xì)打量了她們片刻，上前笑問道：“三位女施主可是來找人？”

    沈瓊英笑著說明來意，中年僧人眼神一閃道：“列位來得不巧，因連日陰雨，還陽井的水質(zhì)進(jìn)來很混濁，并不適合飲用了?！?/br>
    見沈瓊英一行人面露失望之色，中年僧人笑著補(bǔ)了一句：“女施主也不算白來，沿著右側(cè)這條山路上去，便是崇正書院了，里面的江天一線閣景致極好，列位可以去那里看看?！?/br>
    沈瓊英一行人又重新被鼓舞起興致，照著僧人指引的路上行至江天一線閣，臨高遠(yuǎn)眺了一番，又參觀了東面的駐馬坡和翠微園，最終盡興而歸。

    沈瓊英一行人正要離開清涼寺返回醉仙樓，卻見一眾衙役已經(jīng)將清涼寺山門包圍，香客們想要下山都要被盤問一番。沈瓊英心下詫異，偷偷向一名老婦人打聽：“老人家，怎么官差都來了，您可知道清涼寺發(fā)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