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克制一點 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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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餐廳走的時候,段執(zhí)問,“季圓是在餐廳等我們嗎?” 他下意識以為,季書言肯定不會忘記喊上季圓,今天是他的生日,雖說他很想跟季書言兩個人度過,但依照季書言的個性,為了避免尷尬,一定會把季圓給拽上。 可季書言卻從圍巾里抬起臉,茫然道,“啊?我沒喊他啊?!?/br> 段執(zhí)愣住了,神色微妙,“為什么?” 季書言奇怪地看著他,“不是你說想要跟我一起過嗎?他跑過來,咋咋呼呼的,我跟你也……” 他說到這兒又停住了。 因為這后半句是——我跟你也沒法單獨相處。 自從在高鐵站接到段執(zhí),他都心亂如麻,像是憋了滿腔的話,時時刻刻要從心頭破土而出。 但要真問他到底想說什么,他卻又說不出來。 他的話沒有說盡,段執(zhí)卻領(lǐng)會了其中的意思,他低著頭,望見季書言把半張臉都埋在了圍巾里,深秋了,晚上的氣溫偏低,很容易覺得冷,季書言的耳尖覆著一層薄紅,卻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其他原因。 段執(zhí)一反常態(tài)沒有說什么去招惹季書言,只是目光幽幽地看了他一會兒,又牽住了季書言的手,“那走吧。” 二十分鐘后,季書言跟段執(zhí)到了他定的那家餐廳。 這家餐廳每天只招待限定數(shù)目的客人,每個座位之間都巧妙地進行了格擋,又有花木掩映,私密性很好。 季書言訂的作為在窗邊,窗外燈火璀璨,從這里望下去,可以俯瞰城市的瑰麗夜景。 所以這里也是情侶們經(jīng)常約會的熱門場所,季書言從網(wǎng)上看見了這則評價,猶豫后卻還是定了下來。 他坐在座位上,握著水杯,不知道為什么不敢抬頭看段執(zhí)。 他的圍巾和外套已經(jīng)被侍者拿走了,只剩下里面的白色襯衫,頭頂?shù)臒艄夂枉龅姆諊r得他膚色凝白,卻又讓臉上兩團粉色更為明顯。 段執(zhí)看得好笑,忍不住輕聲問他,“你是準備一晚上都不抬頭嗎?” 季書言僵了一瞬,不情不愿地抬起了頭,可是剛接觸到段執(zhí)的目光,他就像被燙了一下。 段執(zh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那眼神明明很溫和,卻又藏著極深的侵略性,像獅子在逡巡自己的領(lǐng)地。 段執(zhí)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又一路向下,最后又回到了與他對視。 “季叔叔,這幾天我不在,你想我了嗎?”段執(zhí)低聲問。 想了嗎? 季書言不知道要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他是個羞于表達感情的人,再疼愛季圓,他也只會化在行動上,很少坦誠地訴諸于口。 何況對面是段執(zhí)。 但他什么也沒說,卻又像什么都說了,他抬頭看著段執(zhí),像當初度假時候被段執(zhí)捉在懷里的鹿,眼神懵懂干凈,又帶著點情不自禁的依賴。 段執(zhí)被他看得心都熱了起來。 真磨人,段執(zhí)想,他怎么會喜歡上這么一個看著冷淡禁欲實則處處撩人的男人。 季書言明明什么也沒做,只是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他不安地蜷縮起來的手指,清澈若水的眼睛,柔軟緋紅的嘴唇,無一不彰顯著誘惑。 段執(zhí)無聲地嘆了口一起,壓住自己那顆躁動不安的心,也壓住了滾在舌尖,幾乎要傾吐出口的話。 還不到時候,他按捺住自己,季書言本來就是個謹慎膽怯的蚌殼,好不容易把他撬開了一條縫,露出了里面一點粉色的軟rou,他太過急躁,把人嚇跑了反倒不好。 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冰水,冷透了的液體落在胃里,才讓他稍微冷靜下來。 接下來的用餐時間,段執(zhí)都格外規(guī)矩,他用餐禮儀很好,幾乎不會發(fā)出什么聲響,跟季書言交談也沒再說什么輕佻的話,只是聊了聊他競賽時候的事。 季書言逐漸放松下來,但心里惦記著之后要給段執(zhí)的“答復(fù)”,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到最后上了甜點,是他提前給段執(zhí)預(yù)訂的生日蛋糕,他才回過神來。 他訂的是個藍色的鏡面蛋糕,上面放了兩根蠟燭,“21”,這是段執(zhí)的二十一歲生日,也是他陪段執(zhí)過的第一個生日。 他跟這個年輕人才認識了不到一年,可他看著那蠟燭,卻錯覺他們已經(jīng)相識了半生。 小小的燭火被點燃,在一片朦朧中跳躍。 “許個愿吧,”季書言望著段執(zhí),笑了笑,“生日快樂?!?/br> 他知道段執(zhí)之前的生日都是跟家里人一起過的。 如果不是因為出柜,也許今年段執(zhí)的家人還會想方設(shè)法來陪他過這個生日。 可是現(xiàn)在,卻只有他與段執(zhí)坐在這里。 段執(zhí)很多年沒有許過生日愿望了。 這本就是騙小孩子的東西,從他八歲沒有等到父母回來陪他過生日后,他就對這種所謂儀式失去了興趣。 但季書言這樣溫柔地看著他,讓他情不自禁覺得自己似乎是被珍視的。 他閉上了眼,在心里許下了唯一的那一個愿望。 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吹滅了蠟燭,看向了對面的季書言。 季書言神色平靜地望著他,眼睛漆黑如一團迷霧,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平靜讓他有些不安。 季書言把一個精巧的藍色盒子推給了段執(zhí),輕聲道,“這是送你的二十一歲禮物?!?/br> 段執(zhí)看見那個藍色的盒子,看見那上面的銀色緞帶,微微皺了皺眉。 他隱約察覺到了這份禮物的昂貴,慢慢地,滿懷心事地打開了盒子。 只見里面藍色的絲絨布上,躺著一支玫瑰金表盤的手表,寶珀的villeret系列,價格不菲,旁邊還有一張賀卡,清雋的筆跡寫著“賀段執(zhí)二十一歲生日,愿今后一帆風順?!?/br> 這是極為漂亮的一份生日禮物。 華貴得讓人挑不出錯處,卻又沉重地讓人握不住。 段執(zhí)只看了一眼,就把盒子啪得一聲給蓋上了,還給了季書言。 “這份禮物未免太貴重了,我似乎沒有立場收下這個?!彼吐暤?,也不笑了,眼神慢慢冷卻下來。 他自己收藏的手表遠比這一支更名貴,但他和季書言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季書言以什么身份要送他這樣昂貴的手表,尤其是卡片上那句“愿今后一帆風順”,明晃晃地扎著他的眼。 這幾個字,溫柔得實在有些嘲諷。 他是來跟季書言表白的,想求得季書言的垂青與愛,想與季書言度過余生,可是季書言卻賀他今后一帆風順。 季書言又變回了那個溫和體貼的長輩,端莊禮貌地祝他今后的人生光華璀璨,可季書言自己,卻沒有半點要參與到他人生的意思。 他們又一次劃清了界限。 那些剛才還涌動的曖昧,情愫,季書言望著他的眼神,都隨著這張卡片凍住了。 他對季書言,只不過是一個有些特別,卻不足以交付感情的后輩。 段執(zhí)攥緊了手,手背上的青筋畢露。 他呼了口氣,才抬起頭看著季書言,心頭被壓得像在滴血,卻還是硬生生擠出了一個笑意,“這頓飯就當是你送我的禮物吧,手表我就不收了?!?/br> 季書言不言不語地看著他,剛才片刻前的羞澀,柔軟,似乎又從他身上消失了。 他看著段執(zhí),像看著一段不知道該不該斬斷的心事。 但他也沒有跟段執(zhí)糾纏這個手表的歸宿,沉默幾秒后,自己拿了起來,“你不想收,我也不勉強,先回家吧?!?/br> 出了餐廳,季書言又重新圍上了圍巾,素白的臉縮在灰色的羊絨圍巾后,只露出一雙清水般的眼,黑色的短發(fā)柔軟,臉頰在寒風中帶著點粉,走在段執(zhí)旁邊,幾乎看不出年齡差距。 往季書言家走的這一路,段執(zhí)都沉默異常。 他并不是個遲鈍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八面玲瓏,所以季書言剛把那支表拿出來,看見那張賀卡,他就猜透了季書言的意思。 季書言要拒絕他了。 這個事實讓他喘不過氣。 段執(zhí)低頭望著滿地的月光,碎銀般的月光落在路上,本應(yīng)該如電影場景一樣美好寧靜,他卻覺得像落了滿地的刀,森白冷酷,刺得他心頭都在流血。 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問題,明明在車站的時候,季書言還牽住了他的手,明明去餐廳的時候,季書言還溫柔又羞怯地望著他。 為什么一轉(zhuǎn)眼,他不過是許了一個生日愿望,再睜開眼,一切都變了。 段執(zhí)咬緊了牙關(guān),幾乎嘗出了血腥味。 他站住了腳,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季書言的別墅附近,再過兩分鐘,就要達到目的地,季書言回到家,而他被拒之門外,從此一別兩寬,他與季書言再無干系。 “季書言,”他抬起頭,叫住了前面的那個人,“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個答復(fù)?!?/br> 說好了的,季書言要給他一個回應(yīng),不論拒絕還是接受,都算個痛快。 季書言也停住了腳步,卻遲遲沒有轉(zhuǎn)過身。 他們一前一后站在這條小巷上,再往前幾步,就可以看見季家別墅的大門,而在路兩邊,桂花的樹枝從圍墻后伸出了幾簇,桂花的花期快要落了,這米粒大小的金色細花只留著一點余香,混在秋夜的風里,不再甜得膩人,反而有絲清冷。 季書言深深地呼吸了口氣,盯著那桂花看了好一會兒。 段執(zhí)第一次吻他,就是在桂花樹下。 如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是相似的夜晚。 他轉(zhuǎn)過了身,看著段執(zhí)。 他望見段執(zhí)那雙總是惹他心動的眼睛里蓄著薄薄的水霧,像是稍一觸碰,就會落下淚來。 可段執(zhí)的表情又不是那么回事,發(fā)狠一樣看著他,像是恨不得把他吞吃到腹中。 這個人,從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就把他平靜的日子攪得天翻地覆。 從櫥窗里買下那只手表的時候,他是真的想著要拒絕段執(zhí)的。 他遠比段執(zhí)年長成熟,段執(zhí)做不到冷靜思考,做不到一刀兩斷,那就由他當來心狠的那個人。 他知道段執(zhí)有多驕傲,哪怕看著再隨性散漫,對他死纏爛打,只要他在生日里說了狠話段執(zhí)就不會再糾纏他。 所以他寫下了那張賀卡。 可是等他寫完,望著卡片上那句“愿今后一帆風順”,他卻遲遲沒有收回筆,心頭涌起萬般情愫,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像是心臟都空了一塊。 而如今,段執(zhí)就站在他面前,他心口缺失的那一塊才像是終于又回來了。 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他望著段執(zhí)說道,“我去給你買生日禮物的時候,是想拒絕你的。我跟你,怎么看也不應(yīng)該成為戀人。你比我小了十三歲,你是季圓的朋友,是我的晚輩,還是個男人。你輕狂,年少,你有的是時間,今天愛得死去活來,明天就分手也實屬正常,沒有人會責備你,因為你有任性的資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