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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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連靈芝都有些詫異,她不禁重新思量了一下林亂的分量,原先她就對林亂極有好感,現在怕是更要重新細細思量了。 林亂在那邊是能聽見他們的談話的,他聽了兩耳朵,覺得沒什么意思就沒有在意了,只顧著吃點心,那是糯米裹著果rou炸出來的,咬開還熱著,稀奇的是里面的果rou還涼的,林亂以前沒見過,這點心又精致小巧,這時候一吃就停不下來。 姜子瀚拿折扇打了下他的肩膀。 莫貪食,這東西不好消化,到時候晚上又要叫肚子不舒服。 林亂記吃不記打,只顧一時痛快,這時候吃的高興是一回事,到時候難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往旁邊挪了挪。 我就再吃一點點。 姜子瀚不聽他胡扯,直接示意靈芝收了起來,林亂的話十分沒有可信度,他就是個滿嘴胡話的小混蛋,貪食貪玩兒,受不得一點委屈。 林亂果然不高興,悶悶不樂的往后仰,躺在毛毯上,翻過身去,不看姜子瀚。 姜子瀚笑了一聲。 你倒是脾氣大,留著點肚子,回去讓廚房里給你做點別的。 林亂還是不高興,沒理姜子瀚,許是熟悉了,他近日沒了從前的那份拘謹,愈發(fā)放肆,他兩三下脫了自己的襪子,赤著腳往馬車壁上踩。 車壁是用了深棕色的梧桐木做的,他踩上去顯得腳瑩白的很,甚至有些刺眼了。 林亂一身皮rou都是雪白的,小時候更是rourou呼呼就像只雪團子,長大了也怎么都曬不黑,整日上樹爬墻的,還是那般柔滑,周煙和幾個照看他的丫鬟就極羨慕。 但是她們都不敢夸林亂白,生的好。林亂不許別人說他白,一說就要跟人急,他小時候不在意這些,本來小孩子就生的白皙些,他也不怎么打眼,等他長大了些,碎衣常常取笑他,比個小姑娘還要白。 姜子瀚就盯著林亂的腳,抬手取了下來,綢緞一樣,軟軟的,滑滑的,他一時沒忍住,用拇指摩挲了兩下林亂的腳背。 林亂怕癢,笑了兩聲,趕緊抽了回來。 姜子瀚又閉上眼睛。 當心點兒,當天莫要著涼了。 林亂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這馬車小,放一個炭盆就已經有些熱了,著的哪門子的涼。 ***** 林亂去冬獵算上來回,總共用了半個多月,半個多月沒回家,林亂再怎么愛玩,也有些想家了。 又正巧最近江州大雪,姜子瀚接了賑災的差事,不方便帶著林亂,索性就直接放了林亂半個月的假。 林亂倒是沒有什么不舍,他連個樣子都不做,自己高興的很,當場就蹦了起來,想去抱靈芝的腰,被靈芝一眼瞪了回來,靈芝在姜子瀚面前一向不會跟他胡鬧,他也不難過,自己抱著柱子瞎開心。 被姜子瀚笑著罵了幾句小沒良心。 他好多天沒回去,想周煙了,想玉米排骨湯了,當晚就嚷嚷著要回去,被靈芝好說歹說勸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了,一邊打著盹一邊說著要回家,連早膳都沒用多少,姜子瀚見他實在沒心思用膳,叫靈芝給他裝了些不怕涼的點心之類的放在車上,就送他回去了。 送走了林亂,姜子瀚也得出發(fā),他看了看林亂剩下的半碗白粥搖了搖頭。 到底是年歲小了些。 靈芝附和。 林公子小孩子脾性,藏不住事兒。 那一頭的林亂嫌馬車慢,懊惱自己沒有騎馬。 馬車只能送到林府門口,進不了府里,馬車剛停,林亂就跳下了馬車,連點心都沒有拿,一溜煙跑進了府里。 周煙的院子偏僻了些,他跑到院子里的時候額上已經有了細細密密一層汗。 院子里的小廝正在忙乎著干活,林亂跑過去都沒有注意,也就談不上什么通報,林亂直接就到了正屋里。 門是開著的,正堂里沒有人,只隔著簾子看見后面影影綽綽的人影,他直接撩開了側屋的簾子,還沒見到人就嚷開了。 娘,我餓了,不想吃點心了,想吃油條豆?jié){,你讓人給我去買一點。 他話還未完就停在了那里,屋里周煙正和人談話,看見他來了,不知為什么有些慌亂,站了起來。 怎么突然回來也不來個信,你看我也沒有準備什么,吃的也都得先做,街上東西不干凈,我讓廚房里給你做碗餛飩吧。 林亂直到她說完也沒什么反應,只是站在那里,頓了一會,才放下簾子。 周煙旁邊坐的,是碎衣。 林亂有些冷淡,瞥了一眼碎衣,沒理他,故意對周煙道。 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碎衣知道他這是生氣了,也站了起來,湊到林亂面前,笑著道。 我給你找了一匹好馬,給你養(yǎng)在老家以前的莊子里。 要是以往,林亂早就別別扭扭的問碎衣是什么樣的馬,毛色是深的淺的,性子烈不烈這樣的問題。 今日卻什么都沒說,只冷哼了一聲就繞開了,親親熱熱的坐到周煙旁邊抱著她的胳膊撒嬌。 娘我想吃嘛,你給我去買,什么干凈不干凈的,人家好好做生意,你不能這樣說。 碎衣難得有些頭疼,站在一旁。 周煙笑著戳了下林亂的額頭。 呦呦呦,碎衣沒來的時候日日問我,現在來了你倒是擺起了架子。 林亂捂住耳朵,倒在榻上,矢口否認。 沒有沒有沒有,我才沒有。 周煙懶得理他。 好好好,沒有就沒有,我去給你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說完就撩開簾子出去了,她是希望林亂和碎衣關系親近些的,這樣,到時候多少念著舊情也會護著點林亂。 這孩子她實在是不放心,又沒個長輩或者兄弟姐妹照看,萬一她有什么事兒顧不上,那可真的就毀了。 碎衣雖然有長輩和兄弟,但那些虎視眈眈野心勃勃的長輩和兄弟還不如沒有,但他和林亂不同,他從來都不是個孩子,他是匹孤狼,硬是自己打下一片天下。 林亂倒在榻上,背對著碎衣,心里已經想好碎衣待會道歉,他要怎么端架子,來回幾次再原諒他,他躺了一會,好半天沒有聽見動靜,忍不住回了一下頭。 剛剛回過頭就對上碎衣的臉,近的連他的呼吸都可以感覺到,林亂忍不住后退了一下。 碎衣閉著眼,躺在他身邊,堪堪半環(huán)著他睡著了。 就像擁抱著他一樣,林亂小時候是和碎衣一個屋子的,林亂小時候睡覺不老實,常常一覺醒來身上就已經沒了被子,滾在了床下。 碎衣小時候睡覺就抱著他,林亂夏天嫌熱,不讓抱,他就仗著自己手長腳長,堪堪環(huán)住他。 現在他也是這樣,就是臉上有些疲憊。 林亂伸手捏了捏碎衣的臉,有些不忿。 這就睡了,真是壞碎衣。 碎衣笑了笑,閉著眼,知道自己理虧,倒是沒有制止林亂。 凈使壞,別氣了,我真的走不開,這次趕了好久的路趕回來,你又在冬獵。 想了想他又說道。 我給你找了匹好馬,等以后我陪你去看看。 這倒不必了,又帶不回來,再說二皇子殿下給我了一匹馬,聽說是好馬,皇帝賞的呢。 第42章 林家幼子 碎衣沉默了一下,過了一會才說了聲。 好。 他聲音有些沙啞,林亂只當他趕路累了,對剛剛自己發(fā)脾氣難得有了點愧疚,他翻了一下身,離碎衣遠了點,給他讓出一大半榻,自以為很體貼的縮起身子。 要知道碎衣最喜歡跟他掙床了,自己占那么大一塊地方,還老是擠他。 碎衣輕笑出聲,將他拉近了點。 離那么遠做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 林亂也沒掙扎,碎衣向來喜歡這樣,這又不是夏天,窩在一起也不熱,若是夏天林亂就要叫了,說碎衣身上都是臭汗味,其實碎衣極愛潔,身上也沒有什么體味兒,他每天都要出去騎馬射箭,每次回來都會沐浴,身上只有清清爽爽的皂角味兒。 碎衣隨意的把胳膊橫在林亂小腹上,貌似不經意的問道。 你那匹馬是哪里的?聽說好馬都在邊域那邊。 靈芝好像也說是什么邊域蠻族那里的馬,反正跑的很好,就是脾氣差了點,上次就發(fā)脾氣撩蹄子。 林亂沒敢跟他說自己差點摔下來,只是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他還惦著碎衣說的那匹馬,他雖然已經有了一匹,但是,碎衣給的肯定是好馬,林亂貪心,比小孩子還要貪心,那一匹他也想要。 碎衣也沒有多關心這個,好馬幾乎沒幾個脾性好的,撩撩蹄子也不算事兒,但事關林亂,他還是多了句嘴。 你騎馬的時候在身上佩把刀,我給過你一把小彎刀,那個就很好,你拿去別在腰里或者靴子里,這樣不小心跌下來的時候,你就反手刺進馬脖子里,它就不會踩著人。 他說完就沒有再開口,閉上了眼,好像很疲憊,林亂感覺有些癢動了動。 被碎衣又往懷里帶了帶。 別動,陪我睡會兒。 林亂現在是背對著碎衣,微微曲起腿,靴子踩在碎衣的膝蓋上,被碎衣抱緊懷里,像孩子抱著自己的娃娃那種抱法。 林亂撇了撇嘴,倒是沒有再動,打了個哈欠,他早上太興奮,醒的早,現在也開始覺得困了。 碎衣卻沒有睡著,他快馬趕了兩天一夜的路,本來是很困的,現在卻感覺沒了睡意。 林亂的頭發(fā)就在他鼻端,他嗅了嗅,突然就張口咬住了,咬的很緊,他鼻子和眉毛因此皺起,像只咬住獵物的兇狠惡狼。 林亂剛剛說,他有的那匹馬是邊域的馬。 晉國萬里河山,平原居多,百姓安居樂業(yè),連馬都性情溫順,性子溫順了,便不會想著跑的更快,所以這里養(yǎng)不出真正的千里馬,這里的馬脖子短,四肢短而且粗壯,跑不快,還比不上邊域的驢子大。 誰都知道,最好的馬在邊域。 那一片貧瘠的只能長出稀疏雜草的草原上有敢和狼群對上的兇悍馬群,一望無際的地形讓它們無處躲藏,那里沒有跑的慢的馬,跑的慢的馬都進了野獸的肚子。 它們脖子四肢都修長,性情暴烈。 晉國這里的好馬都是邊域運過來的,近年邊域對晉國多次進行劫掠,和晉國關系十分緊張,邊貿早就不再進行,但是驚人的利潤讓一些馬販子鋌而走險。 邊域那邊的貴族和領主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他們也需要錢來養(yǎng)活自己的軍隊。 但最好的馬不會被運過來,任何馬販子都不敢販賣這種馬,它們被精心飼養(yǎng),將來是要做戰(zhàn)馬的,馬販子只要敢販賣一匹,一旦被發(fā)現就會被處死。 碎衣這次帶來的那匹馬,就是這樣一匹將來要用作戰(zhàn)馬的馬。 即便是他,要帶這么一匹馬過來也是很不容易的。 可林亂剛剛說,不必。 碎衣瞳孔驟縮,這一刻,他就是一匹撕咬著獵物的狼。 他以為,林亂一直是他的,是他當年從戰(zhàn)火里把他撿回來,那時候他還是個歲孩童,林亂連走都不會走,瘦小的不像一個三歲的孩子。 那時候很亂,街上到處都是士兵,路邊隨處可見折斷了的武器,逃難的人一波一波的往城外跑。 碎衣是跟著自己的叔父隨軍隊來的,他當時歲,剛剛能騎穩(wěn)戰(zhàn)馬,即使是好戰(zhàn)的蠻族也不會讓這么小的孩子上戰(zhàn)場,這并不是個好差事,但是他別無選擇。 他的母親是個被搶到邊域蠻族的漢人女子,雖然父親是大首領,但他一出生就不受寵愛,母親視他為恥辱,從未給他半分憐愛,父親子女眾多,不會在意他。 周圍的人也對他冷眼相待,連侍衛(wèi)和侍女都看不起他,覺得他出身卑賤,因為他有一半的漢族血統(tǒng)。 那時候幾個蠻族女人為了自己的孩子能繼承首領之位爭權爭得厲害,他被夾在間,處境堪憂。 他只有靠自己,他自己去求的叔父,那個男人答應了,他喜歡野心勃勃的孩子。 但叔父也不會特別關照他,叔父只答應了一個機會,如果他能抓住,才表示他有被擁護的潛質。 碎衣跟著軍隊一直躲在后方,他還太小,只能勉強跟上大部隊。 在攻城的時候,碎衣在那一陣混亂里跟大部隊走散了,沒了馬,街上到處都是晉國士兵,他割了蠻族樣式的辮子,換了衣服,混進了難民堆里。 他就是在那時候碰見的林亂,瘦瘦小小一個孩子,走路都不利索,跟在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身邊,碎衣不知道那個老人是不是乞丐,因為那時候所有人都跟乞丐沒什么分別。 那個老人應該是林亂的爺爺或者外祖父,又或是仆人,反正無所謂,現在林亂在碎衣身邊。 那個老人把自己的口糧省下來,用水泡了,喂給林亂,但林亂還是咽不下去,他一直哭鬧,碎衣不喜歡林亂,這讓他感覺他自己也是那么弱小到無助。 碎衣覺得,林亂活不下來,那個老人也活不下來。 晉國士兵沖過來的時候,他也覺得他自己活不下來,但他活下來了,那個老人替他擋住了刀劍。 他將碎衣護在身下,只來得及對他笑了笑,溫熱的血就流了他滿身。 碎衣覺得他真傻,林亂也傻,他當時坐在一旁的角落里拿著沙子往嘴里塞,還一直咯咯笑。 第43章 林家幼子 林亂坐在那里, 碎衣看過去,他就看著碎衣,不知道哭, 也不知道跑。 碎衣想也沒想就將林亂扯了過來,自己身體微微弓起, 將林亂藏在了腹下。 他欠那個老人一命,他得護好林亂。 從今以后,他背負著他的性命。 林亂也省心, 乖乖的抓著他的胳膊, 不哭不鬧, 一動不動,像只正在蟬蛻的蟬。 碎衣覺得他可能是個傻子,但他不關心這個,傻子對他來說可能更好, 至少傻子不會背叛, 他養(yǎng)一個傻子, 總比養(yǎng)匹會咬人的狼來的輕松。 碎衣和林亂躲在尸體下面,從白天一直躲到晚上。 直到天大黑了,碎衣才帶著他出來,又經過一番波折才找到了大部隊。 叔父自然是不愿意再養(yǎng)一個麻煩的小孩子, 林亂太小太瘦弱了, 好像又在戰(zhàn)亂受了驚, 呆呆傻傻, 瘦瘦小小的, 找人家收養(yǎng)都難的很。 最后碎衣沒有回去,他留在了晉國,接手了晉國的勢力,這幾乎是相當于放棄了首領之位。 他慢慢籌劃,他當時什么都沒有,他不付出任何信任,他不放心任何人,就將林亂也放在眼皮底下,放在毒夫人身邊,成為棋盤一顆毫不知情的棋子,圍繞著這顆棋子,他筑起層層城墻與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