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種時候，她?一般會抱著懷里的兔子?，說爸爸，我能知道?小?鳥號怎么樣了嗎？”

    小?鳥，這是她?起的名字。

    八歲的孩子?，看?不懂復雜的圖紙，認為船是擁有了翅膀，才會被風帶上高空。

    “妻子?和兒子?對他的船心灰意冷，唯獨女兒還會每天過來詢問船的近況，威爾很珍惜這個小?小?的伙伴，他每天都會向她?匯報今天的進展?！?/br>
    “用一種孩子?能聽懂的詩意的語言。”

    ——今天它左邊的翅膀長出?了一小?點羽毛呢。

    ——兩片羽毛，不錯的進展！

    ——今天它有點不舒服，長不動?了……

    女兒懂事?地點頭：“每天長一片羽毛，很辛苦的呀，今天就讓它好好睡一覺。爸爸也是。”

    這恐怕是威爾一天中心情最好的時候。

    “但是爸爸?！彼?小?心地開口，“今天晚上可以?和mama一起睡嗎？陪著我們?！?/br>
    威爾覺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又不好了，“今天也許會忙到很晚……”

    “可是……”

    他看?出?女兒的欲言又止，“到底怎么了？”

    他很快就會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因?為長久的冷戰(zhàn)，妻子?再也無法忍受，帶著兒子?出?走，永遠離開了他們的家?？?見空蕩蕩的房間，被剪碎的相片，威爾沒有想象中的生氣?，他反而來了一股倔勁——

    看?著吧！早晚我的船能飛上高空！

    老爹搖頭：“可惜啊，他的理想最終也沒有出?現(xiàn)，起航的那一天，船就擱淺在了海上?！?/br>
    江月鹿：“那他的妻子?和孩子?呢？”

    “他一直暗中關注著妻子?的動?向，在起航的前一晚邀請她?前來觀看?，大概也是出?于一種想要?證明自己的心情。那一天，妻子?應約來了?！?/br>
    老爹可惜道?：“她?不該來的，不然也許能從可怕的慘劇中活下來。帶著孩子??！?/br>
    “慘劇？”

    “噢，我沒有說完嗎？威爾的船確實飛了起來。”

    江月鹿無奈：“沒有。你沒有說這些?！?/br>
    有其父必有其子?，健忘的不止德雷克一個人。

    “那一天，船還是升空了……”

    那一天，鬼蜮出?奇地平靜，沸騰的腐水歸于平息，一切風波靜止，所么完美的天氣?啊，似乎只?為了迎接夢想之船的起航。

    這只?船如今有兩個名字了。

    一個是女兒取的小?鳥號，另一個是威爾想的銜尾船。為了讓船順利升天，他不得不改進了船身，如今它的外表看?起來不像是船，倒像一個圓，像一個無窮盡的圓環(huán)，中間填滿了木板。

    銜尾船……很適合的名字不是嗎？

    他又一次看?向了洋面，想要?從任何一縷風中找到妻子?的容顏，但是銜尾船實在太高大了，他和女兒站在甲板上，遠處的鯨魚都變成了小?小?的墨點。

    “還是沒有來嗎……”他低聲道?。

    “怎么了爸爸？”

    “沒什么。我是說，我們該起航了?！?/br>
    就在船身不斷旋轉逐漸漂離海水的時候，他忽然從飛躍而來的鳥兒眼珠中看?見了兩個比鯨魚還要?小?的墨點。就在他驚喜地回過頭，想要?大聲呼喚妻子?時，災難就在那一刻瞬間來臨了。

    然而無比可笑的是，即使從半空墜落，傾注了心血的銜尾船還是毫發(fā)無損，可他們一家人卻從此長眠大?！?/br>
    “我當時就在一旁看?著?！?/br>
    “我看?著他們死去，遭遇重?創(chuàng)，鬼蜮上的陰魂中瞬間就將殘魂啃食殆盡，看?著船擱淺于海中，一年，五年，幾十?年過去。終于又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出?現(xiàn)?！?/br>
    老爹道?：“那位都主來了，他將這只?夭折了一半的船再次送往天空。”

    “后來的事?，你們也知道?了。”

    “他帶來了鬼市，銜尾船因?此繁榮，船上住滿了南來北往的鬼，但是逐漸地，大家不再因?為新鮮感?到快樂，他們逐漸發(fā)現(xiàn)，這里并?沒有真正的自由?！?/br>
    江月鹿覺得，接下來要?說的就是問題所在。

    “在上船之前，你們一定見過了【過運秤】和鬼面孔上的笑臉?！?/br>
    “【過運秤】我們已經領教過了，除了他?！苯侣箍?了眼童眠，“我們被衡量出?的財富少得可憐?！?/br>
    “至于【面孔上的笑臉】……你是說我們臉上的這個嗎？”

    老爹忽然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他們，“噢，可憐的孩子?，你們還不清楚自己的情況。是時候讓你們看?看?了。你們身上的變化絕不只?是一串數(shù)字的出?現(xiàn)?！?/br>
    他抬起小?小?的手指，幻化出?來一面黃金鏡子?，放在了三人面前，“看?看?你們現(xiàn)在的臉吧。”

    童眠第一個湊上前去，他吃驚地摸著額角：“……哈？！之前打上去的明明就是一個笑臉??？”

    可是如今鏡子?明晃晃折射出?來的，卻是一張哭泣的面孔。

    向下的嘴角，深刻的淚痕，看?過一眼便會想起終身遺憾的事?，那張面孔像被賦予了悲傷的魔力。

    江月鹿思考道?：“跟隨德雷克來到絕望地之后，我還確認過，當時臉上還是一個笑臉……是在數(shù)字出?現(xiàn)時變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