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輸了的時候就會成為棄子，而那些因為他輸?shù)羧可砑业墓碛謺堰@筆賬記在他頭上，他將會走向窮途末路。”

    馬修：“可是——又不是他的錯……”

    “誰都沒有錯。錯誤的是規(guī)則，是定了規(guī)則的鬼?！钡吕卓瞬涣艉圹E地看了眼江月鹿，“好了，繼續(xù)往前走吧?！?/br>
    接下來路過的，是一間空寂安靜的墓地，但這塊墓地的所有棺材都停放在地面上，沒有葬進(jìn)土里。棺材的蓋子也沒有合上，一個面色灰白的鬼躺在里面，他的表情極端平靜安寧，還帶著滿足的笑容。

    江月鹿望向后方，其他棺材里的鬼也是一樣的表情。

    他們像在做一個美夢。

    “夢魔的墓地?！钡吕卓苏f道：“在這里，花一小筆幸福，就能躺進(jìn)棺材做一個美夢。在那個夢中，你可以體驗到貪婪、嫉妒、怨恨……等等罪狀，這對鬼而言無疑是最好的養(yǎng)分。如果可以，我也想每天過來躺著休息一下?！?/br>
    馬修：“聽起來很不錯啊?！?/br>
    搏擊場給馬修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墓地稍微挽回了一點商業(yè)區(qū)的形象。

    德雷克撇嘴，“黑市之所以被稱為黑市是有理由的，這地方雖好，卻有一個壞處。而且如果我不說，你根本看不出來?！?/br>
    馬修真的看不出來。

    江月鹿：“是會逐漸上癮嗎？”

    德雷克吃了一驚：“你怎么又——好吧……的確如此?！?/br>
    “這里的目標(biāo)客戶都是不上不下的半窮不窮鬼，他們往往不敢在搏擊場下注，那里的風(fēng)險實在太大了。”

    “寧愿選擇一些投入了就會有回報的事，于是他們來到這里，看到付上小小幸福就能得到美夢的廣告，抱著半信半疑的態(tài)度試了試，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夢里多好，夢里什么都有，他們可以變成銜尾船最富裕的家族，隨手就能豪擲一千萬幸福。他們會變成高高在上的財閥統(tǒng)領(lǐng)，白天在街上拿著鞭子驅(qū)逐他們的鬼見到他們以后，會卑微地彎下腰來行禮?！?/br>
    “他們在夢里為所欲為，去報復(fù)，去發(fā)泄，這里什么夢都有?！?/br>
    “不會再有什么苦惱的現(xiàn)實問題，不會再憂愁今天到底睡在哪……換句話說，棺材連他們的休息問題都解決了?！?/br>
    德雷克搖頭：“哪會有這么好的事呢。”

    “這里的老板早就做好了打算，他會在你成癮之后慢慢提價，一次一百，一千，一萬，直到你完全付不起?！?/br>
    “可那個時候，你早就習(xí)慣了在棺材里躺平度日，而在你終日躺在這里之后，你的親朋好友也逐漸離你而去，你與現(xiàn)實中的一切都慢慢脫節(jié)了。因此，在外空虛地游蕩一圈之后，你還是會回到這里來。”

    馬修惱怒道：“說到底，還是這些家伙的意志力太薄弱了。換做是我，我絕對不會拋棄現(xiàn)實——我怎么可能拋棄德蕾莎呢？”

    德雷克：“我贊賞你的勇氣，馬修。也許墓地對你沒有用，但你能說在這找不到一個心儀的廣告嗎？”

    “如果和你的女兒特蕾莎有關(guān)呢？后面還有一些專門為孩子打造的夢幻游樂園……”

    “又或者，一種讓死人起死回生的靈藥？或者和消亡的鬼魂再次見面的神奇鏡子……你不想讓可憐的特蕾莎見見她的母親嗎？”

    馬修沉默不語，不得不說，他真的心動了。

    德雷克知道他會屈服，他帶馬修進(jìn)來，也是為了讓江月鹿看到，人心與鬼心一樣薄弱不堪，即便是馬修這樣“被迫”走進(jìn)商業(yè)區(qū)的鬼魂，也會被規(guī)則壓榨得一滴不剩。

    德雷克轉(zhuǎn)向江月鹿，“你呢，言。你又會如何呢？”

    江月鹿：“我嗎？”

    暴富的機(jī)會、幻想的美夢之鄉(xiāng)、還有見到死去之人的鏡子……聽起來是很讓人無法抵抗。但他在意的是另一回事。

    以一個現(xiàn)代人的觀點來看，銜尾船的商業(yè)區(qū)實在太和現(xiàn)實掛鉤了。搏擊場和夢魔的墓地在現(xiàn)實中都可以找到對照。

    現(xiàn)實中的賭坊哪一個不是銷金窟？

    像墓地一樣供人醉生夢死的花朵靜靜綻放在城市的黑暗角落。

    人在錢和利益面前，會彼此爭斗，會像惡鬼一樣只剩下劣根性，他們拋卻了良知，毫無顧忌地觸碰著道德的紅線。

    現(xiàn)在無非是將人世間換成了銜尾船，將錢財白銀換成了幸福值，將人換成了……不，不能說換成了鬼。人死后就是鬼，鬼依舊是人的延伸。所以這些惡劣的行徑伴隨著人的消亡不僅沒有消失，還因為鬼毫無束縛而變得更加崩壞了。

    ……等等。

    他似乎明白德雷克為什么要帶他來到這里。

    德雷克望著他：“你終于知道了。”

    “那該死的規(guī)則不僅分出了絕望和幸福兩個地方，兩批過著截然不同生活的鬼魂。還讓臟污的一切在黑暗里繼續(xù)流通和發(fā)酵。你知道這個商業(yè)區(qū)一晚上能誕生多少幸福和多少悲痛的哀嚎嗎？”

    他連連搖頭，“馬修啊馬修，可憐的馬修?！?/br>
    “在你為了一個紙錢蛋糕就激動得痛哭流涕時，怎么會知道幸福里的孩子每天都可以領(lǐng)到十個免費的小蛋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