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guān)系，沒事，這?些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我抱著想和他重歸于好?的心情來了鬼蜮，可是?他卻連我的面?也不肯見，像趕走一條狗一樣將?我掃地?出門！是?覺得我這?樣沒出息的弟弟不配介紹給他的家里人認(rèn)識嗎？”

    瓊道：“多么狠心的哥哥啊，連死后的遺產(chǎn)上都寫?著‘不讓瓊查看’……”

    一個奶白?色的身?影撞到了他的臉上，像是?女孩揮出的生氣拳頭，“不許你侮辱我爸爸，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瓊被抽了一下，怔怔地?看著面?前震怒的奶凍，“……江蓉蓉？”

    “如果你再敢說我爸爸的壞話，我就把你——就把你——就把你……”奶凍漏氣般從空中掉了下來，被接在了江月鹿的手掌上。

    “哈。還真是?她?！杯傉Z氣帶著譏諷，“她還真的跑出來了……完全沒搞清楚自己的處境啊，和威爾真是?天生的一對父女。”

    江月鹿打斷，“她不是?讓你不要再說威爾的壞話了嗎？”

    瓊道：“又是?這?樣，總是?這?樣，人們總是?站在威爾那邊，仿佛被他高潔的靈魂照耀，好?像為他做事是?天經(jīng)地?義。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br>
    江月鹿道：“他保護(hù)了自己的弟弟，這?一點(diǎn)無?可指摘。”

    “保護(hù)誰？”瓊像聽到了什么笑話，“這?世上他還有另外的弟弟嗎？你仿佛在恭維我的父親，但他此生對妻子忠貞不二，只有我和威爾兩個孩子?！?/br>
    看著江月鹿不變化的神情，他的笑慢慢凝固在臉上：“難不成?，你是?在說我？”

    “沒錯?！?/br>
    “放屁！”瓊仿佛受到了侮辱，“他保護(hù)我，怎么可能！保護(hù)我為什么不讓我進(jìn)門，收留我在鬼蜮又能怎么樣，是?嫌棄我毀了他的好?名?聲？”

    江月鹿道：“讓你滾才是?保護(hù)你。”

    他舉起了手中的圖紙，“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條船的修建都需要什么。你以為讓一條船懸空而起如此簡單？如果簡單，就不會有那么多惡鬼趨之若鶩。你們家族留下的造船秘術(shù)中，根本沒有留下任何一條關(guān)于飛天之船的記載?！?/br>
    “那為什么威爾還會畫出這?只船的圖紙？”

    “因?yàn)樗蛔霾恍辛?！?/br>
    瓊喃喃：“為什么……不行？”

    “因?yàn)榱鱾髟谶@?條船上的歷史，你所聽到的所謂真相，其實(shí)全都是?謊言。威爾他根本不是?自愿來到鬼蜮的！”

    江月鹿面?不改色：“從一開始我就奇怪，為什么他一個人類，會在暢游過萬千海洋之后想來到鬼蜮？他不害怕被惡鬼撕碎嗎？就算他有勇敢的冒險精神，但是?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有了妻子孩子，他會堵上一家老小的性?命只為了一次有去無?還的冒險？”

    “何況，活人又怎么會輕易踏入生死的界限，來到惡鬼叢生的另一世界？”

    江月鹿盯著他的臉，他的眼神讓瓊第一次產(chǎn)生了懼怕。

    “因?yàn)樗?被抓進(jìn)來的。”

    瓊震顫起來，他好?像在聽惡魔的低語。

    再聽下去……絕非我能承受。

    但是?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抓住了他的雙腳，讓他一動也不動，只能硬著頭皮聽江月鹿說下去。

    “是?的。威爾在很早之前就成?名?了，他造船的好?手藝傳過了尸體的耳朵，來到了死人的鬼蜮。這?里的都主終日無?所事事，某一天更?是?生出一個荒誕的想法：人間地?獄他都已暢行無?阻，唯獨(dú)高空還沒有被他的惡爪染指?！?/br>
    “天上——居住著神明?！?/br>
    “連那群巫師都要低頭叩拜的地?方，為什么他們不敢去呢？”江月鹿重復(fù)問道：“為什么呢？”

    “因?yàn)樯衩饕阉?。?/br>
    他的話重?fù)袅送吆屠鋯柡?，兩個人仿佛遭受八百遍雷霆重?fù)?，不由自主抬頭望向天空，生怕忽然降下來一個雷崩子砸死江月鹿。

    但是?，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細(xì)想起來卻無?比苦澀。

    神明是?快要消亡了。

    從遍地?都是?靈氣，四野八荒隨便一個犄角旮旯都能出現(xiàn)神靈，到后面?人間煙火開遍大地?，神明一個接著一個消失了，人間的廟宇再也聽不到祂們的聲音。

    到后來，只剩下一位蒼老的神。

    祂在學(xué)?院成?立初期就開始護(hù)佑著巫師們，童家、冷家、孔家的各位祖神也是?沾染了他的神力才能延續(xù)。但是?孔院長在很久之前就說過，祂老了，疲倦了，進(jìn)入了漫長的休息期，至今已經(jīng)有幾十年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恐怕再過不久，他們連族神的聲音都不會聽不到了。

    江月鹿看著那張他找到的圖紙材料，其實(shí)只有一半繪制著圖紙，另一半記錄的都是?瘋狂的文?字。

    “神快死了……祂說對了?！?/br>
    “祂是?萬能的主宰，不可形容的所在，祂將?在某一天降臨，復(fù)活……總會有人看到。感?恩您給了我接近您、供奉您的機(jī)會。感?恩你……我獻(xiàn)上我丑陋的靈魂……”

    他默念著這?些混亂的話語。

    “這?里的都主在某一天得以醒悟，他將?要背負(fù)起某種使命?！?/br>
    “而這?個使命的第一步，就是?修建出一條通天之船。它會像古時通神的巨樹一般逼近神的居所。”根據(jù)歷史對于巫師的記載，他們在很久之前是?可以直接聽到神諭的，遠(yuǎn)遠(yuǎn)不像今天需要念咒通神一般繁瑣，仿佛拜訪上門一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