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不配受人?香火……你算哪門子?神？”江月鹿冷下了表情，“鬼都比你像個人?！”

    這句話不知道戳破了他?什么肺管子?，一直面無表情的?雙生子?忽然抬起手，虛空中一劃，殘忍切斷了某種虛弱如絲的?聯(lián)系，江月鹿頓時感覺力氣流逝得更快，到后來已經(jīng)不能稱為流逝，而是?硬生生被抽走。

    抽骨扒皮的?痛苦幾乎讓他?面孔扭曲，疼得耳鳴陣陣，但那位神明大人?硬是?揪著他?的?頭發(fā)，讓他?好好聽清楚。

    “鬼是?什么東西，也?配和我比？你的?使命完成了，待我新世界大成，會給你留一個往生牌位，和孔逐寧他?們供奉在?一起的??！?/br>
    此刻提起孔逐寧的?名字，惡意撲面而來。

    有?一瞬間江月鹿都覺得對方身上的?味道不是?讓人?安寧的?沉香，而是?他?在?鬼蜮經(jīng)常聞到的?惡魂的?腐臭味。臭的?程度比蘇鐵有?過之無不及，像是?層層疊疊爛了百年?才能發(fā)酵出這種惡臭。江月鹿腦子?里只剩下一個想法——

    他?還是?神嗎？

    神最?后注視了一眼江月鹿。無論怎么說，這都是?讓他?煥發(fā)出生機(jī)的?人?類，他?對他?有?著格外多的?耐心和善意。

    眼前一幕幕劃過，是?他?這一路走來的?每一步。

    看到最?后，他?不免也?有?些感傷了，可能這就是?成為人?的?代?價吧，他?再也?不像從前百毒不侵，還有?了情緒。

    “一路好走吧，江月鹿?！?/br>
    他?是?對江月鹿有?許多感情，可那又怎么樣？

    神若有?生命長度，想必極為漫長。他?見過的?人?類那么多，難道要一一感傷？江月鹿和從前給他?帶來樂趣的?人?類沒什么不同?，非要說有?什么不一樣，那就是?他?為自己提供了一具降生的?軀殼。

    從人?類的?意義來看，應(yīng)該算是?兄弟吧？

    他?決定在?最?后一刻叫他?一聲哥哥。

    這個獨(dú)屬于?人?類的?稱呼會結(jié)束神的?時代?，開啟一個新的?時代?。

    想到這里，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連剛才的?感傷都煙消云散，可在?他?剛要開口?喊出“哥……”的?時候，一個怪異的?笑聲忽然從他?背后響起，熟悉的?惡意和臭味先一步?jīng)_到了鼻子?里，令他?有?些厭惡起人?類的?身體。

    他?在?當(dāng)神的?時候，絕不會因恐懼出現(xiàn)雞皮疙瘩。

    “哥哥？你想要喊誰呢？”

    就連江月鹿也?感覺到了更為濃稠的?惡意，他?之前在?鬼蜮遇到的?都主加起來都沒有?這一位龐大。

    他?在?雙重壓力的?擠兌之下眼冒白光，差點就要魂歸故里，如墜云端之時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江月鹿！”

    這一聲乍入春雷，可他?卻立刻放松下來，“夏翼……”

    有?那么一瞬間，他?幾乎可以無憾離世了。

    “江月鹿、江月鹿！”

    “你不能再丟下我——江月鹿！”

    他?又想起了很多年?前在?懸崖邊望到的?一眼，夏翼最?后投來的?視線那么驚心動魄，勾起的?愧疚如潮水鋪天?蓋地?而來，淹沒了他?，卻讓他?無比安全。

    他?像回到了原始之海，緩緩恢復(fù)了些許力氣。

    抬起頭就看見一雙充滿擔(dān)憂的?紅眸。

    居然不是?幻覺？

    是?夏翼……他?來了。

    他?輕輕扶著自己，江月鹿下意識朝對面看去，驚奇地?發(fā)現(xiàn)，對面也?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先前是?他?和神明照鏡子?，現(xiàn)在?隨著夏翼的?出現(xiàn)又多了一個，和夏翼有?五分相像的?人?渾身上下包括臉部都布滿黑色的?斑點，隨著他?的?說話起伏那些斑點也?像是?死去活來，在?他?的?皮膚上進(jìn)行著擠壓，擴(kuò)張伸縮像一張張嗷嗷待哺的?黑嘴。

    這形容看得人?毛骨悚然。

    這個“人?”從背后按住了神明的?脖頸。

    江月鹿這才注意到神的?臉色，他?居然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笑容和不忿之外的?表情，對于?一個初生的?人?來說，這個表情簡直可以說是?復(fù)雜。

    他?居然在?神的?臉上看到了憤恨、厭惡以及恐懼。

    “你怎么會跑出來！”

    “鬼門關(guān)不是?開了嗎？你親自開的?，你忘了？”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怎么能——”

    “怎么能好端端站在?你面前？怎么會有?如此豐沛的?力量？嗯，你是?該這么想嘛，因為之前見到我，來和我求和的?時候，我明明都快死了?！?/br>
    江月鹿和夏翼交換了一個眼神，很有?默契地?避開了。

    眼前這一對借了他?們身體的?“人?”正在?旁若無人?地?吵架，江月鹿想起了從前有?人?對他?和夏翼的?評價，說他?們兩個在?一起自帶結(jié)界，外人?怎么都插不進(jìn)去?，F(xiàn)在?他?看著這兩個人?，總算有?點明白了他?人?的?感受。

    他?有?點猜到這是?誰了，和夏翼一起出現(xiàn)，還說自己來自鬼門關(guān)，以及和神明熟稔的?交流，都指向唯一一個身份。

    與神相對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