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星象命運(y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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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環(huán)佩輕巧的搭在支起來的膝蓋上,金色的日光打在絲絲琴弦之上,為其鍍上一層耀眼的光暈。 不出意外,墨玦彈奏的,也是前幾日墨灼所彈奏的《涅盤》。 林熙專注的聽著,心卻一點(diǎn)點(diǎn)沉了下去。 一模一樣的曲調(diào),更加精致完美的音準(zhǔn),每一個音符好像都精雕細(xì)琢了無數(shù)次,從平淡到gāocháo,從沉寂至涅盤,流暢的音符自他的指尖撥動而出,明明是當(dāng)日能夠?qū)⑺袆拥臒釡I盈眶的曲子,在墨玦的彈奏下,林熙卻感覺自己的心被寸寸冰封。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太過完美無暇,虛幻的讓她覺得這個墨玦如此陌生,他好像成了一個冰雕玉琢的假人。 “息南林熙!” 墨灼似乎察覺出了林熙的異樣,低聲喚著她的名字,見她沒有反應(yīng),又加重了幾分語氣,才讓林熙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不要太認(rèn)真的聽皇兄的曲子,會”她咬了咬牙,似乎難以啟齒的提醒。 “會什么?”林熙一頓,眼神轉(zhuǎn)向墨灼,只見她幽冷的眸子之中好像燃燒起了藍(lán)色的火焰,分外惑人,“灼jiejie,你知道些什么,墨玦的身體,他入魔的話,能撐得住嗎” “認(rèn)真聽的話,會醒不過來?!?/br> 墨灼冷冷的說道,看到林熙關(guān)心墨玦的樣子,眼中染滿了寒意。 “他可是墨玦,他不會有事的,放心?!?/br> “與其擔(dān)心他,不如擔(dān)心你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林熙疑惑的味道。 “花芊白的身份,”墨灼淡淡的說道,“你以為太祖會讓一個江湖人士成為禮絕嗎?六藝大典之后,太祖不召見你才怪,到時候,若是你就是阮阡陌的身份被他識破了” 墨灼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林熙所打斷,她笑了笑,清冽的眼中充滿冷酷:“我就是要讓他召見我,我要親口問問,當(dāng)年的阮家,他又扮演的是何角色。” “你懷疑太祖?”墨灼反問道,隨即搖了搖頭,再一次看了一眼鳳凰臺上的墨玦,后退了幾步,“隨你,息南,你好自為之?!?/br> 林熙意識到墨灼的話是什么意思的時候,墨灼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一身冰藍(lán)色的衣裙自眾人之中消失,身后緊跟著墨曄陽身邊的霍青宗。 她張了張口,卻什么也沒來得及說出。 她原本想告訴墨灼,墨玦才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兄妹的事實(shí)算了,改日再說吧。 林熙瞇了瞇眼眸,默默地攥緊了拳頭,感覺心中被一層陰霾籠罩著。 “看來,這一任的琴絕,仍舊是聽琴軒的?!?/br> 一曲終了,墨玦站起身子,銀色面具下,一雙無欲無情的玄眸環(huán)視眾人,平靜的開口,在林熙這樣熟悉墨玦的聽來,聲音和墨玦平時幾乎一樣,但因?yàn)闆]有任何情緒,反而讓人一時之間察覺不出兩者的相似。 無數(shù)人從寒冷空靈的氣氛之中驚醒,竟說不出一句反對的話來。 琴絕只會是聽琴軒之主,沒有任何疑問。 沒有一個人敢說,自己的彈奏能夠打敗琴絕。 墨玦面具下的唇角勾了勾,只聽梅亦水已經(jīng)宣布了琴絕的歸屬,下一刻,他如同一陣縹緲入仙的塵埃,白衣勝雪,沒有沾染一絲人間的煙火氣息,緩緩的消失在眾人面前。 唯有林熙死死的凝視著墨玦的消失,手掌緊握成拳,指甲幾乎要陷入掌心,帶來一陣鉆心的刺痛,她卻沒有皺一下眉頭,好像感受不到疼痛。 林熙的眼中閃過一抹擔(dān)憂,如果她猜得不錯,墨玦之所以和來的時候大不相同,來時如一陣風(fēng),一道迅猛的閃電驟然出現(xiàn),而走的時候卻縹緲淡然,不是因?yàn)樯頌榍俳^的從容,而是因?yàn)樗呀?jīng)沒有辦法如此快的離開,他的身體已經(jīng)差到了極點(diǎn)! 墨玦無法維持來時蓬勃的內(nèi)力,他身體內(nèi)的內(nèi)息在一曲《涅盤》之后,已經(jīng)一滴不剩。 六藝大典終于結(jié)束,在臺上假扮墨玦的陸佐宣布之后,各國使臣迫不及待的離開鳳凰臺,剛剛還熱鬧非凡的高臺,一瞬間變得冷寂無比,令周圍圍觀的百姓十分詫異。 這或許是結(jié)束最倉皇的一次六藝大典,各國使臣都心懷鬼胎,楚風(fēng)國甚至連招呼都沒打,只是帶著氣暈過去的楚昆,連日趕回母國。 “楚昆身后那個女人抓住了嗎?”林熙按捺住內(nèi)心對墨玦的擔(dān)心,平靜的問身旁的玄奕。 “抓住了,我交給程穆的人了,如今關(guān)在息羽部?!毙认乱庾R的回答,頓了頓,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顯然,他對林熙現(xiàn)在的身份充滿好奇,“在下冒昧問一句,芊白姑娘,您是您與我們將軍,是什么關(guān)系?” 雖然林熙帶著面紗,但聲音未做偽裝,如今在玄奕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林熙挑了挑眉,平淡的拋下一句:“你去問寧憐好了?!?/br> 如今,她已經(jīng)無需在他人面前太過隱藏身份,至于寧憐會不會告訴玄奕真相,那就與她沒什么關(guān)系了。 “第五先生,請留步?!?/br> 林熙看見第五言久就要離開,連忙快步追上去將其叫住。 第五言久停下腳步,回過頭見到林熙,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容。 “芊白姑娘,不知叫住在下,有何貴干?” 林熙打量著第五言久,臨江是個小國,第五言久能夠如此出名,完全是因?yàn)樗龤q吟詩,五歲作對,十歲就名滿天下,還被臨江國的國師收為徒弟,如今現(xiàn)任國師的身體每況愈下,第五言久幾乎相當(dāng)于已經(jīng)成為新的國師。 他揚(yáng)改進(jìn)制茶工藝,展農(nóng)業(yè),鼓勵耕織,受到文武百官和臨江百姓的愛戴,更是深受臨江國君的信任,否則也不會將六藝大典這樣的事情交給他。 “芊白愚鈍,不知道先生今日書寫的那副字,上面的詩詞,究竟是什么意思?” 風(fēng)起元玉兮,墨舞灼華,花開葉落兮,魂歸忘川,阡陌成林兮,星殞天瀾這首詞的每一個字她都認(rèn)識,但合在一起,她就不懂其中的意思,又覺得詭異莫名。 第五言久眼神淡然,綻開手中的折扇,一身青衣,翩然如玉。 他聽到林熙的問題,回道:“這詞究竟什么意思,在下也不知道?!?/br> “什么意思?詞是先生寫的,先生為何會不知道意思?” “若我告訴你,臨江龍水郡一名叫張甲的士人要在十天后落水而逝,寫了一句詞叫:甲墜水殞,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第五言久笑瞇瞇的問道,捻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須。 “芊白并未去過臨江龍水,也不認(rèn)識張甲,如果沒有你提前說明,自然不知道甲墜水隕的意思。”林熙思索片刻,好像明白了第五言久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詞雖然是他寫的,但他不過是寫到紙上,并不知道具體的內(nèi)涵是什么。 “正是如此?!钡谖逖跃煤献∩茸?,用扇子對準(zhǔn)天空指了指,“有人告訴在下這首詞,在下卻并不知道這首詞的意思,但總歸,是寓意著詞中之人的命運(yùn),而這命運(yùn)準(zhǔn)不準(zhǔn),在下覺得,應(yīng)該是很準(zhǔn)的。” “是誰告訴了您?”林熙再一次問道。 天空? 老天爺? “星象。”第五言久認(rèn)真的回答道,“或者說,是星象的氣運(yùn)?!?/br> 林熙并不了解氣運(yùn)之類的玄學(xué),可是此刻第五言久的話又不得不仔細(xì)思索,她想到詞中“星殞瀾歸”四個字,是最容易讀出內(nèi)涵的,忍不住皺眉問道:“那么先生,命運(yùn),有可能生改變嗎?” 星殞? 她所認(rèn)識的人之中名字里面帶有“星”字的,只有云星一人,她一點(diǎn)也不想這顆星隕落。 第五言久搖了搖頭,卻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人力豈能勝天?但說改變,每一個人的命運(yùn)在每時每刻又都在改變,就像在下十一年前曾經(jīng)夜觀天象,現(xiàn)北墨將星隕落無數(shù),四大家族接連黯淡,本該就此泯滅與天地之間,但本來斬殺阮家的紫薇帝星,卻釋放出一絲小小的光亮,保護(hù)住了一枚更小的火種,這枚火種,方能令四大家族死灰復(fù)燃,攪動天下?!?/br> 沒等林熙震驚于他話語之中的寒意,第五言久又將眼眸轉(zhuǎn)向鳳凰臺上的寧憐和太后,前者恭敬地立在太后身側(cè),太后少有的露出溫和的笑意,拉著寧憐的手,不知在對寧憐說些什么。 第五言久的眉頭皺了皺眉,又道:“正如現(xiàn)在,瑤華郡主的命運(yùn),本該波瀾不驚,卻在半年前遇見了一人之后,翻天覆地,也不知對于她來說,究竟是福還是禍?!?/br> 半年前,便是寧憐重新遇見了自己的時候,也因?yàn)樽约?,她才讓玄奕知道了自己的心,若是她沒有遇見自己,說不定此時寧憐已經(jīng)被太后隨意的賜婚給一名朝中大臣,人生自然是波瀾不驚。 “將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人的命運(yùn),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掌握在每一次的抉擇里,在下與您說這些,也只是為了自救?!?/br> “還望將軍,接下來的時日,對臨江庇護(hù)一二。” 第五言久已經(jīng)看出了她林熙的身份,卻不知道他有沒有現(xiàn),自己就是當(dāng)年阮家的那枚火種呢? 林熙看著他遠(yuǎn)去的身影,深深的吁了一口氣。 第五言久是她生平所見,最聰明的人之一,他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盤托出,將選擇權(quán)交到自己的手上,最終說出自己的目的:為了自救,或者說,為了臨江。 臨江與北墨,如今已經(jīng)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生死都要在一起了,此次六藝大典之后,北墨包攬御絕箭絕,禮絕數(shù)絕和琴絕,原本最為弱小的臨江也出乎意料的得到了書絕,六國之間的格局,將因此而動蕩起來。 豺狼虎豹,大敵當(dāng)前,臨江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去尋求北墨的保護(hù)。 * 聽琴軒內(nèi),墨玦揭開銀色面具,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片刻之間,他臉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指縫漏出血液,剛擦了擦嘴角,將面具擱到桌上,便聽到一陣疾馳的腳步聲,墨玦面色微變,連忙又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跡,有些慌亂的將帕子扔到遠(yuǎn)處,卻被趕來的林熙一把抓住。 “熙兒。” 他低啞著聲音喚道,聲音在喉中起伏片刻,已經(jīng)恢復(fù)為往日的平靜鎮(zhèn)定, “這是什么?!?/br> 林熙抓緊他的手腕,眼神落在他手里的帕子上,潔白的方帕滿是鮮紅血液,眼前的男子面白如紙,墨散落著,整個人都搖搖欲墜,身體冷的像一塊冰。 她逼問著墨玦,不經(jīng)意間就淚水沾濕眼眶,語氣是自己都未察覺出來的慌張。 墨玦看著她,眼底的幽藍(lán)漸漸恢復(fù)成平日的清澈,水墨色的玄目多了幾分人的氣息,他微微勾起唇角,抬手將林熙的手扒開。 “朕沒有算計(jì)好《涅盤》所耗費(fèi)的內(nèi)力,又不想讓司徒嵐察覺出異樣,上鳳凰臺的時候太猛了,一時氣血沸騰而已?!?/br> 林熙聲音冰冷:“而已?你知不知道我在擔(dān)心著你?!?/br> “朕說過,以后不會瞞著你的,剛剛,是不是嚇到熙兒了?”墨玦小聲的說道,小心翼翼的湊近了林熙幾分,與她對視著,“是這面具有問題,不怪朕,當(dāng)然,也是朕怕你擔(dān)心” “面具?” 林熙反問道,趁著墨玦沒注意,便拿起他剛摘下的面具。 “不要!” 已經(jīng)遲了,林熙只感覺一陣入骨的寒意從接觸到面具的手掌傳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一股磅礴的內(nèi)力朝她的體內(nèi)涌去,而她原本炙熱的氣息又自動的將其吞噬阻攔,一瞬間,林熙的臉色漲紅,身體卻冰冷一片。 面具傳到體內(nèi)的寒流一路上移到她的頭頂,她不由自主的顫動了一下,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都被冰封了,在那一瞬間,她好像失去了作為人的情感,喜怒哀樂,包括對墨玦的悸動。 墨玦看著她,林熙匆忙趕來,仍舊是花芊白的裝扮,一身紅衣原本熱烈似火焰熊熊燃燒,如今變成了紅色的冰川,漆黑的眸子如同暗夜,不含一絲光亮,好像能夠?qū)⑺男纳裆钌钗M(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