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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媛誤以為她不歡喜這種場合,礙于身在季府,不宜直言,只得柔聲問:“月娘,可是頭暈?” 她搖頭:“沒有?!?/br> 忽然,一位身披孝服的青年映入她們視線。只見鞋履純白,緩緩而行,步伐輕盈。 冷色衣擺層層交疊,隨走動摩擦發(fā)出細(xì)微聲音。 扶月下意識抬眼看去,只見青年面容干凈得似乎不染塵俗,宛如白鶴,溫和氣息中透著幾分若有若無的清冷。 季玉澤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唯那薄唇自然紅潤,給精致的容貌添了一絲綺麗。 他清瘦的腰身讓白玉帶束著,腰間白玉帶上雕刻的恰是蓮花,枝葉、花瓣栩栩如生,繁而不俗,可見雕刻者工藝高超。 扶月的目光在那里稍稍停了下。 烈陽下,季玉澤雙眼微微瞇起,不經(jīng)意間與她對上視線。 他沒停頓,淡然地移開,看向其他人,對著扶正林拱手行了個禮,腳步?jīng)]停,朝正堂而去。 扶月腦海里適時響起系統(tǒng)的提示音:【攻略目標(biāo)季玉澤出現(xiàn),請宿主做好準(zhǔn)備?!?/br> * 季明朗吩咐府中人要好好地招待客人后,把季玉澤帶回后院,示意小秦將書房門闔上。 他扶衣擺落座,慢飲一杯茶。 季玉澤長身鶴立,說話的語速不急不緩,嗓音溫和:“父親可有事相與?” 季明朗放下茶杯,撫須看他:“沉之,今日是何日子,你可知?” 沉之是季玉澤的字。寓意沉著穩(wěn)重、以靜應(yīng)動、泰然處事。 一直跟隨在季玉澤身邊的小秦隱隱約約能感受到氣氛不對,不敢有所耽擱,熟練地運用手勢向他傳達話語。 “嗯?!?/br> 季玉澤望著季明朗張嚴(yán)厲的臉,表情淡淡。 小秦硬著頭皮搶先道:“傳聞?wù)b經(jīng)、抄寫可送逝者安樂,郎君一念之下,誤了時辰,望老爺知曉。” 季家只有季玉澤一名獨子。 二十一年前,得知夫人誕下男丁,季明朗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得讓季玉澤成才,延續(xù)季家的榮光。 可就在季玉澤六歲那年,因府中下人照顧不當(dāng),發(fā)熱了一整夜。 等發(fā)現(xiàn)時,為時已晚,尋醫(yī)來瞧,得出的診斷結(jié)果是溫病導(dǎo)致失聰。 好在,由于季玉澤天資聰穎,在其他方面有驚人的能力,多多少少彌補了季明朗心中的遺憾。 季明朗之所以在正堂不見季玉澤來會生氣,是因為知曉他自小漠情。 注重規(guī)矩的季明朗認(rèn)為,自己不讓他出去同前來吊唁的客人周旋是一回事,他不主動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祖母與世長辭,身為唯一的孫子毫無動容。 男兒有淚不輕彈很正常,可他豈止是無淚,甚至連一點哀傷之情也見不得半分。 這可使不得。 實話說,季玉澤待人接物是無可挑剔的,挑不出半點毛病,大多數(shù)下人們贊不絕口。 對此,季明朗肯定是高興的。 季明朗聽完小秦的解釋,心里還是舒暢點,仿佛被水澆滅了那抹怒火,他語氣也跟著柔和不少。 “原來如此,也罷,你留下繼續(xù)誦經(jīng),外面交于他人。” 聞言,里衫被冷汗浸濕的小秦如釋重負(fù),繼續(xù)比劃著。 其實季明朗不讓季玉澤出去招待客人也有他聽不見的原因,確實不方便。 當(dāng)著眾人的面,要小秦一一復(fù)述,著實不雅,季明朗還沒做好心理準(zhǔn)備,讓京城之人得知。 誦經(jīng)只占小部分原因。他失聰這件事給季明朗心里留下了一個疙瘩。 季玉澤等小秦打完手勢,眼神沒變化,低頭應(yīng)道:“是?!?/br> * 季玉澤出了書房,行至院中,忽而立住,望著一棵瓊花樹微微發(fā)怔,一條小蟲順絲下。 他抬起手,恰好接住,輕聲道:“小秦,你先去罷,我待會便到佛堂?!?/br> 小秦遲疑了下,擔(dān)心他不便,“郎君,這……”終還是點頭,“是?!?/br> 蟲子于季玉澤掌心爬動,慌忙逃竄。 他食指和拇指先是溫柔地捻起蟲子,它還在顫著身體。 一角素衣裙角撞入視線內(nèi),季玉澤眸里流光微轉(zhuǎn),徐徐地松開手。 蟲子尸體落地。 他似乎發(fā)現(xiàn)有人在看自己,抬起頭,長睫微翹,任由稀碎的光添色,眉眼如畫,泛著如玉般的光澤。 似遙遠(yuǎn)的高山,遠(yuǎn)觀與近觀,給人感受都不一樣。 領(lǐng)扶月、扶媛進后院見季夫人的丫鬟止住步子,匆匆地福了福身,問好:“季郎君?!?/br> 就算季玉澤聽不到,下人們也得遵守府里規(guī)矩。 扶月來不及看清從他手中落下的東西是什么,飛快地收回視線。 季玉澤掃眼她,稍作停頓,頷了頷首,藏在衣袖中觸碰過蟲子的長指尖微微摩挲著。 進門時,兩人相遇過一次,但無人提及身份,所以他并不知道她是誰:“這是?” 磁聲略低,獨有滋味,仿若泉水敲打著玉石,瑯瑯之音,清澈動聽。 可偏偏是個失聰?shù)闹鲀骸?/br> 老天爺可真是絕情,給予他出眾的皮囊、出色的門第,卻收走了別的東西,留下身體缺陷。 丫鬟按捺下憐惜,打手勢:“左邊這位是扶家大娘子,右邊這位是扶家二娘子?!?/br> 季家只有一名郎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