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兩人間呼嘯而過的晚風(fēng)，像心臟劇烈搏動的擂點。他有些不受控制地邁開腿，朝她走去。

    等到順利來在她身邊，太多的話涌上心頭，他反而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良久。

    他才動了動唇，略有些干澀。

    “好。什么面？”

    ……

    溫灼若注意到小區(qū)門口不遠(yuǎn)的地方有一家環(huán)境不錯的面館。

    下午坐車經(jīng)過，她看到外玻璃上貼著的大海報。

    整碗面條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各色配菜也引得人食欲大動，只是當(dāng)時里面坐了太多人，她沒時間等，只能眼睜睜看車開過。

    和景在野去到那家面館的時候，老板正忙的不可開交，菜勺都快炒出殘影來。

    端菜的阿姨也抽不開身，但是笑容滿面的眺望了他們一眼：“你們要吃點什么？”

    溫灼若說我們先看看，就和景在野坐在了靠近墻壁菜單的座位，看完菜單她把手放在桌上，看著他問：“你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景在野掃了眼，語調(diào)隨意。

    “都行?！?/br>
    “那就隨便來了，”溫灼若要了兩碗牛rou面，然后說：“牛rou面似乎要加點辣才好吃，老板，就一份中辣，一份少辣吧。”

    點完，就看到景在野看著她笑，意有所指似的：“我的事你好像還記得挺清楚?！?/br>
    溫灼若：“我大學(xué)四年，績點都是全系第一?！?/br>
    景在野半挑起眉，夸她：“真厲害?！?/br>
    溫灼若于是用一本正經(jīng)的語氣說：“所以我記性比較好，距離我們?nèi)ヌ煳酿^那次也沒幾天，你不要誤會。”

    “我沒誤會，”他笑：“你誤會什么了。”

    溫灼若：“……”

    “年輕人，”店里小廚房，端菜阿姨面露抱歉，抹著廚裙出來：“中辣的那碗你們要不要蔥，剛忘記問了，已經(jīng)放了，不吃的話我再給你們挑出來?！?/br>
    那份中辣的是溫灼若的，她平時也吃，但回答阿姨話之前特意問了景在野一句：“你那一碗要蔥嗎？”

    “不要。”

    溫灼若就抬頭說：“阿姨，中辣的蔥不用挑了，少辣的不要加蔥，麻煩啦?！?/br>
    阿姨連連點頭。

    沒過十分鐘，兩碗面就擺到了他們的桌子上。

    不愧是附近客流量最多的面館。溫灼若看到熱氣騰騰的面條就覺得口舌生津，一口下去，牛rou質(zhì)嫩爽口，香料和湯汁也搭配的十分鮮美。

    唯一不那么合適的就是中辣的程度有些超出她的預(yù)料。

    “這家店的中辣好像和其他店的大辣差不多。”她喝了一口水，說完抬眼看對面的景在野。

    景在野的面雖然是少辣，但他的現(xiàn)在的狀況比她來也不遑多讓，臉上此刻有兩道并不太明顯的紅。

    溫灼若覺得景在野和臉紅這兩個字搭在一塊就有些違和，現(xiàn)在看到，遠(yuǎn)比想象之中更甚，她不禁彎了下唇，把筷子放在碗上，“不能吃就別吃了，我去拿兩瓶牛奶，牛奶解辣?！?/br>
    面館最里面的柜臺旁放著一臺冰柜和一個冰箱，她習(xí)慣性拿了最常喝的牌子。

    重新坐下來，溫灼若把牛奶給景在野，腦海里忽地浮現(xiàn)出一張和藹的臉龐和那只溫暖卻因病枯瘦的手。

    似乎有很久沒見過方奶奶了。

    看景在野接過去擰瓶蓋，溫灼若才有些懷念道：“我記得方奶奶以前就喜歡給你帶這個牌子的牛奶，她最近身體還好嗎？”

    景在野手一頓，旋即拿起筷子，在碗里齊了下，面色沉靜道：“奶奶過世了?！?/br>
    溫灼若臉上的笑容消去的很快。

    店里的風(fēng)扇風(fēng)力不大，卻有些搖晃，像是馬上要掉下來，她后悔問了這個問題，“抱歉。”

    耳邊是呼啦啦的聲響。

    油鹽的味道縈繞在鼻間，面館前賣煎餅的老奶奶正拿著紅瓶往餅面上擠涂醬料，雙鬢如霜，笑眼溫暖。

    “她現(xiàn)在說不定正在另一個世界開派對，”他說：“沒什么不能提的?！?/br>
    即使景在野這么說了，可溫灼若還是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轉(zhuǎn)變。

    他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淡然無謂的，可眼里也會噙著笑，像是習(xí)慣。

    要是真釋懷了，不會是這種語氣。

    也許是她主動提及了方奶奶逝世的事，匆匆結(jié)束這場對話，繼續(xù)吃面，溫灼若還有些忍不住去觀察景在野的表情，以至于再美味的面條都吃的索然無味。

    她分神地想到，她去京市第一醫(yī)院時，方奶奶還拉著她的手，問她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地方住。

    不知道方奶奶是怎么離世的。

    溫灼若放下木筷。

    吃完面，溫灼若先推門出去。

    景在野步伐散漫，走在她身后。

    溫灼若看了眼手機(jī)上顯示的時間，離學(xué)校熄燈還早：“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現(xiàn)在九點了?！?/br>
    景在野遠(yuǎn)遠(yuǎn)看了眼掛在建筑上的巨大時鐘，又轉(zhuǎn)而看向不遠(yuǎn)處的繁華街道，許是視線收回尚且有些渙散落不到實處，微揚起唇的模樣有幾分落拓不羈。

    “還早?！?/br>
    溫灼若想著他這句還早是什么意思，是還要在這逛一會兒的意思？

    面館位于一條美食街中間。

    兩側(cè)都有擺著小推車賣燒烤的小販。

    沿途經(jīng)過兼賣倉鼠的手機(jī)殼攤，小倉鼠胖嘟嘟地在籠子里踩圈。

    兩人這樣并肩走著，隔著一小段距離，到一條岔路口時，景在野拍了拍她的后肩，掀起眸子望向一處，男人的側(cè)臉看起來輪廓精致而完美。

    “去那兒看看?！?/br>
    溫灼若看向前路，以為他說的是套娃娃的地方，誰知景在野在走到套娃娃的攤的前方停下。

    那是一個涂石膏娃娃的攤位。

    她微微一愣，腦海微震。

    攤位老板是個中年大叔，穿著藍(lán)貓t恤，身材發(fā)福，面相卻很好，喜氣洋洋的，“小伙子，坐下給你女朋友涂一個吧。”

    溫灼若站在景在野背后沒有動，無數(shù)畫面在眼前時隱時現(xiàn)，心口似乎有什么在慢慢發(fā)酵。

    景在野掃過所有未上色的石膏，最后目光落在角落，老板眼睛尖，麻溜地給他拿了過來，贊道：“小伙子眼光真好！這狗的造型是我這里面最威風(fēng)凜凜的，是不是很像杜賓犬？”

    青年輕且淡地應(yīng)著。

    攤子準(zhǔn)備的塑料凳子很小一只，溫灼若坐過一次，只能勉強活動手腳。景在野坐上去，凳子如同過家家時用來觀賞用的迷你道具，他的短袖垂墜感很好，把凳身蓋住大半。

    溫灼若看他要涂，最終也拿了一條凳子，搬來坐在他身邊。

    上色并不難。

    這只石膏娃娃的確很像杜賓犬，毛發(fā)顏色一致，面部也沒有什么難度，沒花多長時間就上好了。

    老板愉快地做成一單，把石膏娃娃打包成禮物的形狀放在盒子里，“歡迎下次再來！”

    走在路上。

    溫灼若略微側(cè)首，透過禮盒上的塑料薄膜，看這只活靈活現(xiàn)的小杜賓，由衷道：“你涂的還挺好看的?！?/br>
    人如潮涌。

    外置的音響放著十年前風(fēng)靡街道的情歌。

    景在野忽然停下腳步。

    在店鋪外霓虹招牌的燈光下，他臉上不斷滑過瑰麗的色彩，看向她的眼底卻像是一團(tuán)化不開的墨色。

    “我以前在荔城的公園里，看到過一只祝我歲歲平安的石膏貓?！?/br>
    溫灼若臉上的笑狠狠頓住。

    心跳先是漏了幾拍，而后瘋了一樣地跳動，瞳孔因這劇烈的反應(yīng)震顫，腳下也再走不出一步。

    “怎么了？”他像是沒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

    溫灼若強自鎮(zhèn)定，一言不發(fā)。

    走了半晌。

    她才停下來，看向他，“沒。你說你看到了那只石膏娃娃，后來呢？”

    “后來，帶出國了。陪了我很長一段時間。”

    景在野收回視線，沉默良久，才緩慢說：“現(xiàn)在，在我房間里?！?/br>
    第55章 凜冬

    溫灼若最近有點心不在焉。

    具體表現(xiàn)在, 有幾次等觀測數(shù)據(jù)出來，她坐在白椅子上，手里拿著筆, 小臂壓著紙，卻總想到那夜流淌過景在野臉上的浮光。

    游人如織，長街投下的光影鮮艷恍惚。

    他笑的時候, 不笑的時候, 望著她的幽深眼眸。

    還有他說的話。

    她很少在專注一件事的時候開小差。

    有也是很多年前以前了。

    在實驗室里待到一天結(jié)束，李嘉釀教授都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走到她桌前, 扶著眼鏡說：“灼若, 你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 這幾天狀態(tài)看上去都不太好?！?/br>
    筆在紙上輕劃了道痕跡, 溫灼若抬頭, 朝擦得光可鑒人的玻璃墻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