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嗓子干得幾乎能冒煙,這丁點水分顯然杯水車薪,但他卻沒有再喝水,而是把水壺舉起來。 “誰還要水?我這還有很多水?!?/br> 相豫大聲道。 “我,大哥,我?!?/br> 一個圓胖臉的男人手腳并用爬過來。 相豫把水遞過去,“給?!?/br> 圓胖臉的男人飯量大,水也喝得多,接下相豫的水,咕嘟咕嘟大口喝。 相豫舔了舔唇。 “慢著點喝,沒人跟你搶?!?/br> 男人喝得太快,相豫怕他嗆著,抬腳輕踹下圓胖臉。 圓胖臉喝水的動作這才慢下來,不滿地嘟囔一聲,“大哥,我屁股上還有傷呢,你就別踹了。” “你皮糙rou厚的,我踹兩腳怎么了?” 相豫嗤笑。 周圍人哄堂大笑。 敗軍之將最怕士氣低落,但只要有相豫在,無論敗得再怎樣慘烈,他都能凝聚人心。 ——似這樣的人,執(zhí)掌天下不過是時間問題。 軍師輕捋胡須,頗為欣慰。 “軍師,咱們下一步該怎么辦?” 安撫完將士,相豫嬉皮笑臉問軍師,“是先去象城接阿和,還是去柳陽縣與我婆娘會和?”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斥衛(wèi)的突然出現(xiàn)卻讓打了敗仗都能心平氣和的相豫方寸大亂—— “大哥,不好了!護送阿和的人被人發(fā)現(xiàn)了!” 斥衛(wèi)飛馬來報。 軍師臉色微變,抬頭看相豫。 ——不好,這廝要生事! 相豫猛地從地上蹦起來,抬手便去扯馬韁,“狗日的,居然敢動我女兒!” “走,咱們——” 聲音戛然而止。 高大身體轟然倒地,激起周圍雜草。 “???” 誰敢在這個時候暗算大哥?! 眾人整齊劃一看向弱不經(jīng)風的軍師。 手無縛雞之力的軍師手捧巨石,凌然如天神降世。 “......” 哦,是軍師啊,那沒問題了。 眾人收回視線。 軍師丟開砸相豫后脖頸的巨石,拍了拍手上的土,沒有好氣道,“看什么?” “敵軍五千精騎,另有援兵十萬,咱們不到五十人,拿什么去救小阿和?” “快把主公扶到馬上,去柳陽縣與夫人匯合?!?/br> “夫人那里仍有五千兵力,若咱們的速度夠快,興許還能救阿和一命?!?/br> “可是,可是萬一大哥醒了——” 一人吶吶出聲。 “莫慌,我有這個?!?/br> 軍師從袖里取出蒙汗藥若干,“一日喝一副,足夠主公喝到柳陽縣?!?/br> “......” 有您這樣的軍師,可真是大哥的福氣! 第3章 第 作為梁王麾下第一將,石都當然是個厲害角色,追隨梁王不過八年,便讓偏居一隅的梁王一統(tǒng)北方,有了問鼎天下之勢,如果他不曾遇到阿父這樣的對手,如果梁王不曾嫉賢妒能,那么他或許能夠幫助梁王一統(tǒng)天下。 可惜世界沒有如果。 阿父太強,而梁王又并非明主,這才讓他的橫掃天下之勢中道崩卒。 與阿父這位白手起家的開國皇帝相比,梁王如同跳梁小丑,前半生仗著家世虎踞一方,但群雄逐鹿豈是靠四世三公的家世便能完成的? 能終結亂世問鼎帝位的人,不僅自身的本事過硬,還要有識人用人的本領。 只可惜,梁王兩者都沒有,哪怕身邊有著石都這樣的將才,他也會因為石都功高震主而不用他甚至加害他,哪怕石都對他忠心耿耿,從無二心。 梁王收買石都僅用了一頓飯。 一飯之恩,便讓一個所向披靡的戰(zhàn)將誓死效忠,明知梁王心胸狹隘并非人主之相,追隨于他只會讓自己落個死無全尸的下場,可盡管如此,他依舊為梁王戰(zhàn)至最后一滴血,至死不曾轉投他人。 梁王的這頓飯堪稱一本萬利,劃算至極。 而這頓飯,也出賣了石都在投靠梁王之前的境遇——要狼狽到怎樣的程度,才會對一飯之恩忠心至此? 大抵是老天都覺得前世的她死得著實慘烈,便讓她重生在石都狼狽之際,當然,這時候的她也同樣狼狽,甚至還不如石都,石都好歹是掌管十人盛軍的什長,而她是朝廷重金懸賞的反賊之女,一個是官,一個是反賊,十個她綁在一起,也沒有石都現(xiàn)在過得好,但問題不大,石都很快便會比她更狼狽。 楊成周被劫持,嚴信震怒,不聽石都辯解,便重打石都四十軍棍。 四十軍棍下來,人不死也半殘廢,更別提好不容易從她與蘭姨手中逃出生天的楊成周因被劫持一事惱羞成怒,再次把怒火發(fā)泄到石都身上,可憐石都的舊傷尚未養(yǎng)好,又被楊成周一頓折磨,費盡千辛萬苦,才人不人鬼不鬼地逃了出來。 亂世之中人命賤如草芥,奄奄一息的石都沒有激起路人的同情,出行的梁王看到掙扎求生的石都,隨手賞了一頓飯,這頓飯讓石都活了下來,也為梁王日后的逐鹿中原添了一名虎將。 相蘊和眸光輕轉。 ——梁王可以,她也可以! 梁王嫉賢妒能,容不下功高震主的石都,可阿父阿娘容得下。 整個天下都是阿父阿娘打下來的,他們根本不需要去擔心武將是否戰(zhàn)功赫赫威脅他們的帝位。 莫說只是石都了,就連追得阿父如喪家之犬,讓阿娘幾次命懸一線的最強勁的對手商溯,阿父阿娘都動過招攬之心。 當然,商溯一身反骨不稱臣便是后面的事情了。 商溯阿父阿娘都容得下,自然更容得下石都。 而石都跟隨阿父阿娘,也會有更好的前程——沒有戰(zhàn)將能拒絕明主。 相蘊和心里盤算著,黑湛湛的眼睛看向咬牙切齒的楊成周。 很好,蠢不可及的世家公子從不反省自己,哪怕自己被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劫持,他也只會覺得是下面的人沒有保護好他的原因,而不是因為他太過愚蠢。 這樣的蠢人不用白不用,只需要她放了他,他便會成為插向石都心口最為鋒利的一把劍。 是夜,相蘊和一時疏忽,楊成周掙脫繩索。 蘭月雖身受重傷,但其武力值依舊在紈绔子弟之上,楊成周偷襲不成反被刺了一劍,奪了一匹快馬逃竄而去。 “你們給我等著!我還會回來的!” 楊成周縱馬狂奔放狠話。 那當然,你不僅會回來,還會給我送來一位虎將。 相蘊和心道。 楊成周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蘭月再也支撐不住,手中長劍落地。 相蘊和眼疾手快,連忙去扶搖搖欲墜的蘭月,這才沒讓她摔在地上。 “蘭姨,你撐著點。” 相蘊和扶著蘭月坐下,手腳麻利包扎著蘭月崩開的傷口。 “這里已經(jīng)不安全了,咱們不能繼續(xù)在這兒待?!?/br> 歇了一會兒,蘭月恢復幾分精神,招呼相蘊和去牽馬,“扶我上馬,咱們得趕緊離開?!?/br> 相蘊和點點頭,牽來最后一匹馬,扶著蘭月上了馬,自己略微收拾一下干糧與水壺,便與蘭月一同離開。 馬背上的蘭月極度虛弱,“沿途官道必被盛軍布下天羅地網(wǎng),咱們不能走官道,只能走小路去柳陽縣?!?/br> “小路顛簸,蘭姨,你的傷撐不住小道的。” 相蘊和聲音軟糯,“蘭姨,不如咱們先去濟寧城歇歇腳吧,順便給你抓些藥?!?/br> 到底還是孩子,這種情況下哪里還能顧得到傷? 蘭月?lián)u頭,“嚴信主力駐扎在濟寧城,去濟寧城是自投羅網(wǎng)?!?/br> “對呀,正是因為他的主力在濟寧,所以咱們才更要去呀?!?/br> 相蘊和笑瞇瞇,“他們肯定想不到,咱們居然敢去他的大本營?!?/br> 上一世她被蘭姨安置在地窖里,小小的她推不開蘭姨蓋在地窖上的木板,蘭姨被楊成周折磨而死,而她也險些餓死在地窖里。 逃荒的流民發(fā)現(xiàn)了地窖,以為地窖里有吃食,便打開地窖的木板,她這才得以重見天日。 但地窖里沒有東西可吃,餓狠了的流民便把主意打在她身上,若非她反應快及時逃命,只怕早就成了流民的盤中餐。 蘭姨殘破不堪的尸首被盛軍懸掛在城樓之上,她不忍蘭姨死無全尸,便去濟寧給蘭姨收尸。 到了濟寧才發(fā)現(xiàn),這里雖是盛軍的大本營,但守備并不嚴密,大抵是覺得此地駐扎著三萬兵馬,周圍流寇反賊不敢貿(mào)然來犯,所以才如此行事。 她喬裝打扮混進濟寧,使了些手段讓懸掛蘭姨的繩索斷掉,沒了繩子的懸掛,蘭姨的尸體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