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相豫與軍師領兵在外,如今的郡守府只有杜滿坐鎮(zhèn),聽宋梨講相蘊和帶了朋友回來,杜滿便急忙出府相迎。 杜滿剛從院子里走出來,便聽到少年嫌棄的話,心中不免有些不喜,再去瞧少年裝扮,錦衣玉帶手捧小暖爐,典型的世家公子的打扮,心頭的火騰地一下燒了起來,若不是顧忌著這人是阿和的朋友,他現(xiàn)在便想將人轟走。 “阿和,這是你朋友?” 杜滿壓了壓心頭的火,問相蘊和。 相蘊和點點頭,“當初買糧食的錢就是他給的?!?/br> “哦,原來是他。” 杜滿勉強接受少年的刻薄。 “怎么稱呼?” 杜滿問少年。 相蘊和這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少年的名字,便也向少年看去。 “我家主人姓顧,行三,您喚他三郎便可。” 沉默了一路的老仆沙啞著聲音開口。 商溯眼皮微抬。 ——顧是他父親的姓。 世家大族出門在外不報名字,只報家世排行,杜滿沒有多想,上下打量著少年,“會稽顧家?” 商溯冷笑,“讓你失望了,與會稽顧家沒什么關系。” “沒關系就好?!?/br> 杜滿嘟囔道,“會稽顧家沒什么好人,個個都是王八蛋?!?/br> 王八蛋的顧家三郎商溯:“......” 少年臉色有一瞬的凝滯,相蘊和噗嗤一笑,這個顧三郎絕對是會稽顧家的人。 “笑什么?” 杜滿奇怪看相蘊和。 相蘊和笑著搖頭,“沒什么?!?/br> “走吧,帶你朋友去里面瞧瞧?!?/br> 杜滿伸手揉了揉小女郎的發(fā)。 杜滿前面帶路,相蘊和與商溯并肩而行。 雖不大喜歡少年,但此人是相蘊和朋友,杜滿一邊帶路,一邊介紹郡守府的情況,一邊說著話,“我是粗人,不會說漂亮,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多包涵?!?/br> “恩,看出來了。” 商溯道。 相蘊和嘆了口氣。 ——這人還不如是個啞巴。 杜滿被噎住了。 ——這廝是真的不會說話,說好的世家公子個個八面玲瓏呢?怎么比他一個屠夫還不會做人? “滿叔,你不是還要幫阿父弄東西嗎?” 倆人再繼續(xù)相處遲早要出事,相蘊和對杜滿道,“你先去忙吧,別誤了阿父的正事,這里有我照應著?!?/br> 杜滿求之不得,他正不想招待少年呢。 “行,那我先走了?!?/br> 杜滿拱拱手,與少年道別,“再會。” 商溯敏銳捕捉到“正事”兩字。 “你父親想打葉城?” 商溯問相蘊和。 杜滿瞬間停下腳步。 大哥攻打葉城的事情極為機密,算上他也只有四個人知道,初來乍到的顧家三郎是怎么知道的? “葉城是通往中原之地的關隘,盛軍不會輕易放棄,你父親若執(zhí)意攻取,只怕會鎩羽而歸?!?/br> 少年的聲音仍在繼續(xù)。 杜滿臉色微變。 ——昨日大哥來信,讓他整合兵力,若不是傷亡太重,怎會讓他再點兵? “你父親太蠢?!?/br> 商溯不以為然,“我若是你父親,便會學漢高祖劉邦,明修棧道,暗度陳倉?!?/br> 相蘊和眼皮輕輕一跳。 倒不是氣少年罵她父親蠢,而是少年說的話讓她為之驚訝,前世的阿父損兵折將之后的確學了漢高祖,聲東擊西才拿下葉城,她重生之后將這件事告訴了阿父,阿父便提前調整了部署,避免讓自己原本便不多的兵士折在葉城。 她與阿父提前知道未來的事情,所以可以提前做出調整,但是少年呢?少年怎會知道這樣的事情?甚至還預判了她與阿父的預判,直接點明最正確的一條路?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公子該有的思維。 像這種只憑一個地名便能準確判斷出戰(zhàn)事勝負的敏銳,她活了兩世只知道一個人——出場即巔峰,一生無敗績的戰(zhàn)神商溯。 第25章 第 但彼時的商溯是一個任人欺辱的小可憐, 孤苦無依又貧窮,與眼前這位出手闊綽、把刻薄囂張寫在臉上的貴公子沒有半點關系。 當然如果非要掰扯,大概也是有關系的, 那就是這位刻薄貴公子有著與商溯一樣的對戰(zhàn)事的洞察力, 只需一個地名,三兩句的軍事部署, 便能推斷戰(zhàn)局的走勢與勝負。 可這么厲害的一個人, 她為什么在前世沒有聽到關于他的任何消息? 會稽顧家雖是世家大族,但族中兒郎對軍事毫無天賦,亂世之際名將如云, 卻沒有一個出身會稽顧家。 ——絕世悍將的名聲是刀口舔血拼殺出來的,富貴錦繡中養(yǎng)不出凌厲殺伐的悍將。 世家大族縱然出名將, 也是儒將居多,并非沖鋒陷陣之將。 更別提會稽顧家的兒郎們實在不精于此道, 亂世從開始到結束,再到太平盛世之際的開疆擴土, 顧家出了不少治理一方的文臣, 武將卻沒有一個。 眼前的少年如此厲害, 又姓顧, 那么結果無非兩個, 一個是尚未來得及發(fā)揮自己的將才之能, 便早早死于亂世,二便是他騙了她, 他不姓顧, 而是另有姓名。 看看少年隨時隨地刻薄人的囂張跋扈, 再想想杜滿罵會稽顧家全是王八蛋時少年的反應,相蘊和認真地覺得是前者——少年尚未遇到明主, 便因為嘴太欠而被人打死。 像她這么好脾氣的人并不多,但好脾氣如她都有些受不了他的話,更別提大爭之世的各路諸侯霸主與山賊豪強,少年說話如此難聽,很容易被人當場打死。 性格決定命運,古人誠我不欺。 相蘊和看著年少早夭的絕世將才,心情格外復雜。 ——好好的一個人,怎么就長了張嘴呢? “軍機大事豈是你我能置喙的?” 相蘊和道,“三郎,你逾越了?!?/br> 商溯嗤笑,“若非你算我半個朋友,你以為我會多嘴?” 不是,你這種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是對待朋友的態(tài)度? ——行吧,半個朋友。 相蘊和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此事不是你我能插手的。” 商溯冷哼一聲。 一旁杜滿拼命給相蘊和使眼色。 少年說的的確有道理,他還想再聽少年說幾句來著。 但對于相蘊和來講,少年終究是外人,在沒有摸清少年的勢力歸屬之前,哪怕他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她也不敢讓他對戰(zhàn)事指手畫腳。 “你一路舟車勞頓,想來此時也該累了?!?/br> 相蘊和道,“這樣吧,我讓梨姨先帶你下去休息,你看如何?” 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商溯涼涼出聲,“求之不得?!?/br> “三郎,請?!?/br> 宋梨雖商溯做了個請的姿勢。 商溯冷笑一聲,拂袖離開。 少年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杜滿再也忍不住,“阿和,這位顧家三郎很懂軍事,你為什么不讓他繼續(xù)說?” “滿叔,你也知道,他是顧家三郎,而不是你與蘭姨小叔叔?!?/br> 相蘊和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他是真心幫我們?還是其他勢力故意派過來的人?” 杜滿張了張嘴。 蘭月長眉微蹙,“我們第一次見這位顧家三郎,是在濟寧城與商城的交界處,少年有攻打當?shù)刈畲蟮膲]堡之意,問我們要塢堡的路線圖?!?/br> “亂世之際攻打塢堡,這不是只求自保的世家公子所為?!?/br> 相蘊和接道。 蘭月微頷首,“不錯,少年有劍指天下之意,又怎么幫我們攻取葉城,助豫出兵中原?”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直把杜滿說得啞口無言。 “算了算了,我說不過你們?!?/br> 杜滿嘆了口氣,“你阿父雖然沒有在信上明說,但從他要求我點兵支援來看,他攻打葉城的事情并不順利?!?/br> “我是個粗人,只知道舞刀弄槍,能為大哥沖鋒陷陣,但卻不能幫大哥出謀劃策,如果顧家三郎能幫得了大哥,咱們應該把他拉攏過來,讓他成為咱們的人?!?/br> “拉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