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一時之間,投降相豫的軍士們感覺自己的未來一片光明。 龍生龍,鳳生鳳,一代雄主的女兒當然是梟雄,有這樣的女兒在,九州天下的局勢穩(wěn)了! 原本還在猶豫的墻頭草紛紛向相豫示好,相豫的勢力再一次得到極大的擴張。 得中原之地得天下這句諺語在相豫身上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以至于讓其他勢力紛紛結(jié)盟,一同抵御相豫的侵蝕。 消息傳到商溯耳朵里,脾氣算不得好的貴公子臉色變了又變,“相豫窮瘋了,拿著相蘊和的東西裝大方?” 老仆置若罔聞。 無人答話,商溯罵了半個多時辰,便閑閑止住話頭,“罷了,此事對相蘊和名聲有益,充作軍費便充作軍費吧?!?/br> 刻薄的貴公子在戰(zhàn)事上一向敏銳,但在其他的事情上可謂是無比遲鈍,他隱隱覺得這是相豫為相蘊和好,但又說出來到底哪里好——行吧,好名聲也算一種好。 只是平白給他添麻煩,原本準備好的禮物不能充軍費,還要重新準備一套新的生日賀禮來。 商溯一邊罵相豫窮鬼,一邊重新準備生日禮。 · “軍師,還有十日便是阿和的生日。” 相豫喜氣洋洋與韓行一商議,“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咱們在阿和的生日宴便稱王?” “以后追憶起來,阿和的生日便是我稱王的日子,我每年都有理由給阿和大辦生日宴。” 韓行一斜了一眼相豫,十分以及非常確定這位梟雄說的是心里話,更明白這是梟雄在為女兒提前鋪路,他自詡博覽群書,見識極廣,但像這種把立女兒為繼承人寫在腦門上生怕別人看不見的雄主還是第一次見。 ——還別說,是挺稀奇,絕對能在史書上留下極其濃重的一筆。 韓行一放下禮單,真誠發(fā)問,“主公若稱王,那么二娘呢?” “是稱后,還是稱什么?” 韓行一聲音微微一頓,羽扇已舉了起來,遮去半張臉,只露一雙狡黠瞇起來的狐貍眼,“難道與主公一起稱王?” “二王臨朝?雙日同升?” 第53章 第 相豫微微一愣。 ——還別說, 這件事他還真沒仔細考慮過。 倒不是因為覺得自己是男人,便天然壓貞兒一頭,他為王, 貞兒便該為后, 天下一統(tǒng),貞兒便該收起兵鋒, 為他生兒育女, 掌管后宮,做個名傳青史的開國賢后。 而是因為在他心里自己與貞兒是一樣的人,一樣的位置, 一樣的身份,自己稱王, 貞兒當然也為王,就如軍師所說, 雙王臨朝,二日同升, 這樣才不辜負與他白手起家打天下的貞兒。 但這件事具體如何cao作, 又該如何昭告天下, 他卻沒有想過。 雙王臨朝的事情對他來講太過理所當然, 他覺得像是呼吸吃飯一樣普遍, 以至于在軍師發(fā)問的時候愣了愣, 然后抬眉瞧了軍師一眼,認真地覺得這廝是在替貞兒試探自己。 “當然是雙王臨朝?!?/br> 察覺到韓行一有試探之意, 相豫立刻表忠心, “貞兒與我同甘共苦, 同生共死,聯(lián)手打下如今的大片疆域, 她不稱王誰稱王?” “我能入主中原,一靠將士浴血奮戰(zhàn),二靠阿和聰明急智,三靠貞兒牽制席拓?!?/br> 提起自己的發(fā)妻,相豫一臉驕傲,“這三靠,貞兒尤為重要,她大敗席拓于盤水,端平帝才會嚇得魂不附體,帶著宸妃連夜倉促逃出京都,我才得以順利入京,與你商議稱王之事。” 相豫與韓行一推心置腹,“如果沒有貞兒,就沒有我今日的威風。” “貞兒為將百年難遇,為主公乃當世雄主,貞兒如此厲害,我怎能委屈貞兒做王后?” 韓行一悠悠笑了起來。 “再說了,我也不敢吶?!?/br> 相豫左手指著姜貞的方向,右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壓低聲音與韓行一道,“我若讓她退而求次去封后,她必會連夜趕來剁了我,然后自己稱王。” 韓行一頷首。 ——這絕對是姜二娘能做出來的事情。 在爭權奪勢的這種事情上,相豫對姜貞有著超乎尋常的清楚認知,“貞兒性子剛烈,做不來在旁人手底下討生活的臣,那人哪怕是她夫君都不行?!?/br> “主公能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br> 韓行一輕手里的羽扇搖了起來,“二娘非池中之物,主公若刻意壓制,只會反噬自身,倒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與二娘攜手與共,開拓盛世太平?!?/br> “軍師說得對,我絕不會壓制二娘?!?/br> 相豫唏噓嘆息,“再說了,我也壓不住不是?” 韓行一搖頭輕笑,“主公明白便好。” “明白,我當然明白?!?/br> 知曉韓行一在擔心什么,相豫給自家軍師喂下一顆定心丸,“軍師放心,梁王未平,楚王虎視眈眈,大盛仍有三十萬兵馬,與我們有一戰(zhàn)之力,我不會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與二娘爭一時的長短?!?/br> “當然了,以后也不會?!?/br> “只有庸碌之人才會忌憚夫人比自己厲害?!?/br> “而有才之士,只會覺得有這么厲害的夫人是自己幾世修來的福氣,才不會蠢到把劍對著自己的枕邊人?!?/br> 韓行一點頭,“主公此言甚是?!?/br> 果然是一代雄主,的確是有大智慧之人。 “阿和,你覺得是也不是?” 相豫話鋒一轉(zhuǎn),對著窗柩處蕩悠悠的紗幔招手。 紗幔被掀開一角,露出一張精致小臉來。 韓行一嘖了一聲。 原來存了試探之心的人不止有自己,阿和也在擔心主公防備二娘。 只是他功夫一般,不曾察覺阿和的存在,而主公是能征善戰(zhàn)之將,早已知曉阿和躲在紗幔后偷聽他說話。 韓行一笑了笑。 “阿父,我覺得很是?!?/br> 相豫的話句句說在相蘊和的心坎上,小姑娘心里舒坦極了,彎眼笑了起來,“阿父是聰明人,才不會嫉妒打壓阿娘?!?/br> 阿父與阿娘前世的刀劍相抵,應該不會在今生再度上演。 ——因為有她的存在,所以阿娘與阿父愿意各退一步。 相豫被相蘊和夸得心里美滋滋,“那當然,阿父才不會做蠢事。” “怎么只有你?” 只有相蘊和露出臉,相豫便問了一句,“七悅呢?還在睡?” 相蘊和推了下自己身后呼呼大睡的姜七悅,“七悅,醒醒,阿父與軍師說完話啦?!?/br> “啊?說完了?” 姜七悅?cè)嗔讼滦殊焖?,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爭權奪勢與陰謀算計對于她來講著實晦澀難懂,天書似的讓人打瞌睡,她沒聽幾句便睡了過去,被相蘊和推了一把,這才從睡夢中醒來,打著哈欠問相蘊和,“義父都說了什么?你聽到你想聽的話了嗎?” “聽到啦。” 相蘊和莞爾一笑。 姜七悅提著的心這才徹底放回肚子里,口齒不清嘟囔一句,“那就好?!?/br> “既然你想聽的話都聽到了,那咱們就回去睡覺吧。” 入主皇城之后事情多得很,連她這種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睡個安穩(wěn)覺,乍一聽天書似的謀略,可不就是困意襲來擋都擋不住嗎? “恩,咱們回去睡覺?!?/br> 相蘊和笑瞇瞇牽起姜七悅的手,與相豫韓行一道別,“阿父,軍師,我們先走啦。” 姜七悅跟著道,“義父,軍師,我們走了?!?/br> “去吧?!?/br> 韓行一揮揮羽扇。 相豫還想再說什么,但見姜七悅困得眼睛睜不開,便把自己沒有說出口的話咽回肚子里,跟著韓行一一同點頭,“回去好好休息。” “你才十二,不用著急替阿父分憂?!?/br> “知道啦?!?/br> 相蘊和笑著點頭,跟姜七悅一同走出宣政殿。 兩人身影消失在宮道,相豫收回視線,抬手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口茶,眼睛看著韓行一的臉,“軍師,你覺得阿和如何?” 韓行一挑了下眉。 ——來了來了,主公的試探終于來了。 “阿和很好,年齡雖小,但頗有主公與二娘之風?!?/br> 韓行一給出自己的答案。 這是盛贊,相豫虎目舒展,稍稍松了口氣,但并未全部放心,而是又問了一句,“既有我與二娘之風,想來也能繼承我們夫妻倆的家業(yè)了?!?/br> 韓行一眼皮輕輕一跳。 這話不再是試探,而是明晃晃的表態(tài),相豫要立女兒為繼承人,態(tài)度很堅決,說這話不是試探他的態(tài)度,看他支不支持自己,而是通知他一下,你不同意也沒關系,我們夫妻倆目前只有這么一個孩子,這孩子還這么優(yōu)秀,不立她立誰? 韓行一琢磨了一下,“主公正值壯年,二娘風華正茂,立繼承人一事不必cao之過急?!?/br> 這話相豫不大愛聽。 韓行一知道他不愛聽,但作為縱觀全局洞若觀火的軍師,他不能只說漂亮話哄相豫開心,若是這樣,與那些佞臣jian賊有什么區(qū)別? “阿和若為男子,主公立她,我絕無二話?!?/br> 韓行一道,“但阿和為女子,為人處世之上遠比男子艱難,旁的不說,單只說生育之險,古往今來,多少女子命喪生育難關?” “若阿和挺不過這一關,主公與二娘的心血豈不是付之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