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軍令如山在這一刻失去作用,親衛(wèi)們非但沒有散開,反而將相蘊和圍得更緊,用自己的血rou之軀來保護她。 相蘊和咬了下唇。 ——她不能讓親衛(wèi)們這樣白白送死。 相蘊和勒緊馬韁。 戰(zhàn)馬嘶鳴,狂奔著的速度停了下來。 □□掛在胳膊上,手里從小小的□□換成了弓弩,反身一箭,射向楚王。 親衛(wèi)們亦全部停下,紛紛捻弓拉箭,反制楚王。 數(shù)十支齊齊沖向楚王,楚王撥開弩/箭,周圍親衛(wèi)倒了一大片。 那些不曾倒下的楚軍親衛(wèi)連忙取自己的弓弩,射/向相蘊和與相蘊和的親衛(wèi)。 “立盾?!?/br> 相蘊和一聲令下。 盾牌瞬間被立起來。 隨身攜帶的弩/箭并未強弩,射不透盾牌,只叮叮當當撞在上面,躲在盾牌后的親衛(wèi)們毫發(fā)無傷。 這種相互消耗弓/弩的你來我往顯然沒有任何意義,只能為相蘊和拖延時間。 楚王有些不耐,反手將雕弓掛在馬臀上,拔起插/在地上的畫戟,戰(zhàn)靴輕踢馬腹,頗有靈性的良駒騰空而起,沖向豎著盾牌的相軍與相蘊和。 “砰!” 馬蹄蹋翻盾牌,將后面的親衛(wèi)狠狠砸在地上,親衛(wèi)尚未來得及反應,身體與染盡鮮血的土壤融為一體。 江東之主的沖陣,從來勢不可擋。 “公主快走!” 其他親衛(wèi)臉色微變。 楚王冷笑,“晚了?!?/br> 畫戟凌空劈下。 鮮血噴涌而出。 身著盔甲的少女摔在地上。 這是足以取人性命的攻擊,莫說只是相蘊和,縱然是她的父母,也難以從這樣的攻擊下逃得性命。 這便是名震天下的楚王的實力,尋常武將在他面前沒有一戰(zhàn)之力,更別提相蘊和的功夫本就陳善可乏,在將軍堆里都排不上號。 三兩下解決周圍聒噪的親衛(wèi),楚王懶懶踱到相蘊和的尸首面前。 死神來得太快,讓原本頗為敏捷的少女都來不及反應,肩膀重重挨了畫戟的攻擊,失去意識的人便栽到泥土里。 臉朝下,背部與脖頸暴露給身后的敵人,這是死得不能再死才會有的狀態(tài),能讓殺她之人輕而易舉便割下她的頭顱。 楚王噠噠而來。 戟尖挑開相蘊和戴著的頭盔。 青鸞瑞獸頭盔骨碌碌滾在一旁,豎著的頭發(fā)散了下來,蓋在相蘊和纖細脖頸上。 有點礙眼,但問題不大,他大可連著她的頭發(fā)一起斬斷。 “竟讓本王花費半個時辰來殺你。” 戟尖劃過寒芒,楚王緩緩出聲,“相蘊和,你今日之戰(zhàn)績,足以流傳青史——” “砰——” 有什么東西被輕輕扣響。 爬在地上的少女陡然轉(zhuǎn)身。 “嗖!” 弩/箭破空而來,正中楚王額頭。 楚王瞳孔驟然收縮。 ——她在算計他!她根本沒死!她在裝死,只為這最后一擊! 揮出去的畫戟落在地上,他卻沒有力氣再將畫戟提起來。 有什么東西模糊著他的視線,麻痹著他的身體。 暗紅色的血液順著他的額頭往下淌,仿佛在無聲嘲諷著他的倨傲,他以為的自己隨手便能捏死的螻蟻,竟然在最后關(guān)頭反殺他。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被這樣一個人所殺?! 她分明武功稀松平常,騎術(shù)不堪入目,唯一出彩的是反應與弩/箭,但這兩種優(yōu)勢在他面前不堪一擊,只需他動動手指,便能如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碾死她! 可是沒有,他死在她手中。 她的弩/箭淬了毒,見血封喉,無藥可治,只為取他性命。 “嗖——” 弩/箭再次被射出。 這次不是一支,而是接連好幾支。 有弩/箭正中他喉嚨,有弩/箭正中他胸口,她要她手中的弩/箭全部射在他身上,每一個重要部位都要來一支。 她顯然極為謹慎,也極為小心,她不相信自己的一支弩/箭便能置他于死地,哪怕她的弩/箭上淬了毒,只要見血便能要了他的性命,她要他死得徹徹底底,絕無任何生還可能,所以她手速極快將□□里存的弩/箭全部射/出,直到里面空了,再也射不出什么,她才警惕著丟下□□。 楚王眼睛輕輕轉(zhuǎn)動,不敢置信地看著深深插/在自己身上的弩箭——他死了,死在一個自己從未正眼相看的女人手上。 不,又或者說,他死在自己之手,死在自己的倨傲上。 從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布下的大網(wǎng)便已悄然收攏,引他沖陣,引他追了出來,引他用弓弩與她互相射擊,引他再次沖陣,踏倒親衛(wèi)們豎起的盾墻。 他以為的他的畫戟落下是他終于可以結(jié)束這一切,哪怕自己沒能一統(tǒng)天下,但他還是帶走了這個改變天下格局乃至他自己命運的人,殊不知這才是她真正的殺招——假死。 是的,她是故意的。 她十分了解他的性格,他對她的不屑一顧,他篤定自己對她一擊必殺,所以連檢查她究竟有沒有死都懶得去,只居高臨下提起畫戟,準備割下她的頭顱。 死神在敲鐘,牛頭馬面來迎人。 可嘲諷的是死的不是她,而是他。 她用那一閃即逝的時間,將自己握著的弩/箭射出,膽大心細,傾盡全力,讓他這個從無敵手的江東之主死在一個武功平平的女人手里。 這是她真正的殺招嗎? 必然是的。 可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他,不是的,她還有其他準備,這招不成,便用下一招。 她的謹慎小心讓她絕不會孤注一擲,哪怕自己穩(wěn)cao勝券,她也會為自己準備后一擊不中的后路。 鮮血仍在流淌。 有什么東西模糊著他的視線,麻痹著他的身體。 呼吸越來越淺。 意識徹底消失前,他終于注意到她的盔甲,那是特制的盔甲,腕上有手/弩,戰(zhàn)靴有暗器,她從不是沖鋒陷陣的驍將,所以她把自己打造成見血封喉的利器。 誰說殺人一定要用刀? ——她只用腦子。 生命的最后關(guān)頭,楚王無聲笑了起來。 他收回自己方才的狂言。 與他大戰(zhàn)半個時辰的戰(zhàn)績并不是讓她名垂青史,而是讓他。 死在這種人手里,不負他江東之主的威名。 楚王慢慢合上眼。 人類的悲喜從不相同,相蘊和無法與楚王共情,此時的她正忍著疼,去撿楚王的畫戟。 畫戟很沉,她又受了極重的傷,但足以致死的傷勢并沒有阻擋她的動作,只是讓她的動作有些遲緩,看上去有些吃力,她艱難撿起他的畫戟,用力把戟尖戳向他。 戟尖與金甲相撞,發(fā)出一聲輕響。 戰(zhàn)無不勝的男人轟然倒地。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她的目的并不是將他弄下馬背,而是另有其他打算——她要他的人頭,用他的畫戟。 畫戟揮舞起來,她的動作算不上瀟灑,甚至還有些笨拙,但戟尖還是精準落在他脖頸,狠狠劈向他肌膚。 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在這種事情上無比好用,因中毒而泛著黑色鮮血噴涌而出,將周圍染得一片烏紫,而那顆人頭也骨碌碌滾在地上,連帶著他的頭盔。 身中劇毒又被割下頭顱的人一定會死嗎? 正常情況下是會死的。 相蘊和從不擔這種風險。 所以她丟了楚王的畫戟,抽出阿娘留給她的匕首,一步一步走到楚王的尸首面前。 那具尸體毫無聲息,但相蘊和卻沒有掉以輕心,她貓著步走上前,以匕首刀鞘撥開楚王的胸甲,鋒利匕首狠狠插向楚王的胸口。 這是心臟的位置,但有些人的心臟不在這個位置,所以她雙手握著匕首,又用力一劃。 鮮血濺在她身上。 濃稠液體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眼疾手快擦去糊在自己眼睛上的血液,視線重新落在楚王身上。 這人的確死了,死得徹徹底底,再無復活可能。 相蘊和稍稍松了口氣。 嚴三娘帶人趕來。 渾身是血的相蘊和著實嚇人,女將心頭一驚,跳下馬來。 “公主,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