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jié)
韓行一與石都看出文臣們的真正用意,姜貞亦能看得出,眉梢微挑,不動聲色看著文臣們與武將們繼續(xù)爭鋒。 相蘊和面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將一切盡收眼底。 但心思簡單的姜七悅看不出來,詭異但又無比和諧的朝堂氣氛讓她撓了撓頭,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今日的文臣為何突然發(fā)瘋。 ——這是在做什么?怎么文臣武將們紛紛做了對方的事情? 文臣武將們越吵越激烈。 激烈到讓文臣們欲幾揮老拳,武將們摩拳擦掌。 針尖對麥芒,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然而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斥衛(wèi)的急報—— “報!大將軍大破蠻夷,敬呈蠻王頭顱!” 斥衛(wèi)聲音朗朗,由遠(yuǎn)及近,“海外小國俯首稱臣,大將軍不日便會凱旋!” 姜貞眼皮輕抬。 相豫為之一驚。 相蘊和心臟忽地一跳,幾乎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但有人比她站得更快,那人是姜七悅,她猛地站起來,幾乎將面前案幾掀翻。 “商溯沒死?!” 姜七悅驚呼出聲。 ——太好了,她的阿和不用傷心了! “???” 什么什么?大將軍商溯沒死? 不僅沒死,還大獲全勝,把蠻王的頭顱都給送過來了?! 喧鬧的紫宸殿陡然安靜。 吵得差點打起來的文臣武將們瞬間失語。 吵得最激烈的幾個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臉上寫著一行字——我是小丑! 商溯怎么可能死? 那是他們的戰(zhàn)神,是自掌兵以來從來沒有敗績的大將軍! 他若領(lǐng)兵作戰(zhàn),必是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勢如破竹將商字帥旗插在敵軍的城樓之上。 似這樣一位驚才絕艷的將軍,怎會輕易死在海外之地?還是異常憋屈的死法? ——那必然是敵軍故意傳來的假消息,用來擾亂他們的軍心。 諷刺的是他們竟然真的信了這樣的假消息,為出兵的事情差點不顧斯文與粗魯?shù)奈鋵兇蚱饋???/br> 文臣們吹胡子瞪眼,陰陽怪氣的聲音再也止不住,“呵,商大將軍好本事,是我等低估了商大將軍的本領(lǐng)?!?/br> “商大將軍只帶那點兵馬,便能讓蠻夷小國改旗易幟,此等領(lǐng)兵能力,又何必著急凱旋,不去其他地方再試兵鋒?” “嘿嘿嘿,商將軍就是很厲害,以少勝多,所向披靡?!?/br> 有些武將沒有聽出來文臣們的譏諷之意,還以為文臣被商溯的軍事能力所折服,便深深贊同他們的話,難得沒有與他們再次爭吵,“你們說得對,我要是商將軍,我肯定繼續(xù)打,把那些邊陲小國全部打下來,讓他們也成為咱們的一部分?!?/br> “……” 你該不會是個傻的吧?好話賴話聽不懂? 與這種聽不懂人話的人置氣,簡直是在侮辱自己! 文臣們自我安慰。 不氣不氣,犯不著。 ——嘲諷歸嘲諷,但商溯沒死,他們還是很開心的。 武將們一旦領(lǐng)兵作戰(zhàn),其軍糧與人馬的消耗都是極為可怕的。 但商溯是個例外,這廝天生為戰(zhàn)爭而生,以少勝多,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極大緩解了負(fù)責(zé)軍糧籌備與人馬運輸?shù)乃麄兊膲毫?,是每一個文臣都夢寐以求的絕世戰(zhàn)將。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愿意捏著鼻子忍受商溯的刻薄與桀驁,甚至在沒有直接沖突的情況下,還愿意屈尊降貴吹捧一番這位目下無塵的大將軍。 “太好了,阿和,商溯沒死!” 姜七悅欣喜若狂,不住向相蘊和道喜。 相蘊和緊攥著的掌心慢慢舒展開來,在姜七悅的連聲道喜下一點一點笑了起來,“恩,他沒死。” “傳斥衛(wèi)!” 相豫急聲吩咐親衛(wèi)。 “傳斥衛(wèi)入殿——” 小黃門聲音尖細(xì)。 斥衛(wèi)快步入殿。 “陛下,大捷!” 斥衛(wèi)將戰(zhàn)報雙手捧過頭頂,對著御案后的兩位帝王拜倒在地,“商將軍的計策大獲全勝,海外的諸多小國感懷王化,愿意歸附,協(xié)同商將軍殺了他們的王與貴族,在他們的地方立起大夏的旌旗?!?/br> 文臣武將們瞳孔微微放大。 ——商溯比他們想象中更加厲害,一個小國只是開胃菜,諸多小國才是他小試牛刀。 “好,好一位商大將軍將軍!” 相豫朗聲大笑。 嚴(yán)三娘從震驚中回神,“不愧是大將軍,竟能以一千兵馬打出這樣漂亮的戰(zhàn)績?!?/br> “此等用兵能力,只怕我終其一生,都無法企及他的皮毛?!?/br> “不要這樣比嘛,你已經(jīng)很厲害了?!?/br> 左騫笑道,“你跟大將軍比軍功,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嗎?” 開什么玩笑,那可是商溯!所向披靡戰(zhàn)無不勝的商溯! 與他同處一個時代,是所有武將的悲哀。 他們一戰(zhàn)成名,威赫一方,然后在與他交戰(zhàn)的時候,成為他精彩戰(zhàn)役中仿佛蠢鈍如豬的對手。 差距如此之大,還比個什么? 不如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后,成為日光璀璨之下的星點陪襯。 然后千百年后,史書如此評價他們—— 他們亦是名將,若生在其他時代,必能創(chuàng)下一段傳奇,可惜商溯世間無二,他們只能淪為陪襯。 左騫清楚知道自己的軍事能力連嚴(yán)三娘都及不上,所以更加不會與商溯去比較,見嚴(yán)三娘感慨不已,他還能笑著安撫。 左騫笑瞇瞇道,“換個角度想,有這么厲害的大將軍,是我們的榮幸?!?/br> “有他在,我們便能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慘勝與大敗永遠(yuǎn)不會降臨在我們身上,讓那些追隨我們刀頭舔血的將士們,大多能平安還家,安享太平?!?/br> 他從來都是一個資質(zhì)平平的人。 沒什么野心,也沒有什么大能力,他最大的心愿,是怎么把將士們帶回去,便怎么把將士們帶回來,不會在走在路上的時候,突然有白發(fā)蒼蒼老人或著抱著孩子牽著孩子的女人問他,他回來了,他們的兒子與夫君為何沒有回來? 他回答不了這樣的問題,更不敢回答。 那一雙雙絕望而悲傷的淚眼,是他在午夜里都會被驚醒的噩夢。 可若是有了商溯,這樣的情況便會少很多,他不再日夜被愧疚折磨,而是終于能睡一個好覺。 他從未奢求過自己在史書上留下極為濃重的一筆。 他只無比慶幸,自己與商溯生在同一個時代,更加慶幸的,是他與商溯身處同一個陣營,能享受商溯從無敗績的余澤。 “商……不對,大將軍什么時候回來?” 話剛出口,姜七悅便改了稱呼,連聲問斥衛(wèi)。 斥衛(wèi)道,“從邊陲小國到大夏有萬里之遙,最起碼要三個月的路程?!?/br> “比我想象中還要遠(yuǎn)?” 姜七悅看了一眼相蘊和,有些心疼她的阿和還要再等三個月。 “算了,等三個月就等三個月吧?!?/br> 姜七悅嘆了口氣,“只要大將軍能回來,多長時間都值得等?!?/br> 那是阿和心尖尖上的人,怎能死在萬里之外的蠻夷之地?連尸首都無法運回大夏的京都? 幸好幸好,他是商溯,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他知道阿和在等他凱旋,所以萬丈懸崖之上走鋼絲也要立下不世戰(zhàn)功,用來作為他送給阿和的新婚禮物。 斥衛(wèi)忍不住笑了起來,“公主殿下,您聽我說完?!?/br> “捷報發(fā)出之際,戰(zhàn)場已經(jīng)結(jié)束,大將軍正在收拾戰(zhàn)利品,準(zhǔn)備隨時啟程?!?/br> “也就是說,他很快便能回來了?” 姜七悅大喜。 斥衛(wèi)點點頭,“不錯,快則十日,慢則月余時間,大將軍必能凱旋。”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姜七悅欣喜若狂。 “阿和,你聽到了嗎?大將軍很快必能回來了!” 若不是彼時在上朝,姜七悅現(xiàn)在便想奔到相蘊和面前,將這天大的喜訊說給她聽。 相蘊和忍俊不禁,“我聽到了?!?/br> 她的三郎很快便回來了。 帶著武將們無可企及的戰(zhàn)功,帶著海外之地的臣民,回到這個他心心念念的京都——回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