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那天,她像往常一樣繞到學校后面的那條路上。前街人太多,對面還是教職工家屬樓,安然不愛跟誰碰上。還有一點就是這條路距她要走的大道并不遠,就穿條胡同的事兒??蛇@兒太僻靜,連個小賣鋪都沒,非必要沒人來。 安然騎車剛拐進胡同,一雙手就從墻角伸出來,沒等安然反應呢,那手就牢牢的抓在她車把中央。車子突然失了慣性,搖晃著就往旁邊倒。安然早摔出經(jīng)驗了,身子隨車倒的方向一斜,緊跟著雙腿一叉,撐在地上。 “你就是安然” 安然松開車把,直起身,這才抬頭看。 這人不是他們學校的,學校不讓染頭發(fā),也不讓穿耳洞,更不讓穿這種印著明星頭像的奇裝異服。 “問你話呢,看什么” 安然從他的穿衣打扮中瞧出了事情的不妙。她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步,視線從那人臉上移開,垂下前余光朝胡同兩頭掃了掃。沒出聲。 “cao,啞巴了,問你話呢” 那人失了耐性,嘴巴猛嘬了兩口煙,頭一歪,“呸”的一聲煙屁混著唾液飛出去老遠。他一手揣在褲兜,緩緩的朝安然靠近。安然身后就是墻,退無可退,只能把視線落到最低。 “**說你是賣的?” 小流氓的手開始和他的話一樣,臟亂不堪。他挑起安然垂著的頭,仔細端詳了會兒,然后一路向下,在胸口的位置停住,手猛地一收,一松,又一收。 “cao,我他媽,她是不是弄錯了,料兒都沒,賣個蛋” 安然無心里他嘴里的**是誰,眼下因著這兩下動作是徹底慌了,胳膊腿的胡亂踢打,拼命的想要甩掉黏在胸口上的手。 “動你媽*” 小流氓急了,尤其是看到胳膊鮮紅的血道子,啪的一巴掌就煽在安然臉上。流氓只管辦流氓的事,哪有心思憐香惜玉。尤其是遇上這類又急又躁,憋了好幾天邪火就為著學校小浪貨呢,誰曾想截來這么個光麻桿。 安然老實了,趁著小流氓抬手煽巴掌拿一刻兩只手緊緊的環(huán)在胸前。渾身上下哆嗦像開了發(fā)條的機器。 “流氓,強,強,jian,犯,犯法” “我cao,毛雞蛋一個,話都說不利索,還他媽還懂法呢?!?/br> 小流氓冷笑兩聲,臉上泛著狠。安然蜷縮著,后背緊緊的抵住墻,渾身發(fā)著抖。那雙黝黑的眸子發(fā)出警覺的光,在他與她之間的距離上來回掃。 他原本沒想犯罪,還處于小流氓的初級階段。就聽人說有這么一號人想拉出來痛快痛來著??煽吹桨踩淮丝痰哪硬恢醯穆裨谛睦镱^更深層的□□突然就被喚醒了。不流氓么,還他媽□□,那些不入流的小電影在他腦子里一遍遍的回放。這一放,小流氓突然又不覺得自己虧了。什么樣兒的沒嘗過,還真就沒跟驚了的貓兒試試。 他猛地貼上去,一把拽開安然護在身前的手。 安然怕的說不出話,只管大聲喊。 喊的不成詞,不成句,嗚咽的聲調(diào)可著嗓子往外蹦。 她覺得自己完了,唯一能守住的也守不住了。可她不能完,她心里藏著人呢,那人這會兒正透過她的心往外看,你不說你不是他們傳的那樣兒么,那就證明給我看。光天化日的你連個畜生都對抗不了?你用全力了嗎?隔壁就是大道,那里人來人往,你就可勁兒喊總會有人聽到的。 清淡的目光,溫和的語氣,向一抹光,亮在安然心底。 安然拼了命掙扎,扯著嗓子喊,直到嗓子眼的腥氣布滿整個口腔。下一秒她就要喊不出了。 終于,一陣由遠及近的自行車鈴,終結的這場罪惡。 安然顧不上整理衣服,在小流氓罵罵咧咧松開她的瞬間,扶起自行車就跑。 安然推著車只顧著跑,從胡同一直跑向大道,上了大道也不停,還是一個勁兒的跑。自行車剛摔過,殘舊的零件相互碰撞發(fā)出嘰里哐啷的反抗。可她聽不見,滿腦子都是剛才那陣自行車鈴。再響一會兒,再多響一會兒,再想一會兒我就到家了。 其實,她跑出胡同口的那刻鈴聲就停了。直到她上了大道,看不見了,那人才朝著她相反的方向離開。 這件事她誰也沒告訴。一個姑娘差點被人那啥了,成沒成傳到最后結果都一個樣兒。說出去最后丟的還是她的臉。半邊臉腫著,奶奶問她怎么弄得,她撇過臉傷處朝一邊兒,說騎車摔得。奶奶再問怎么摔成這樣,她就不說話了,到一邊擺弄那輛比她好不到哪去的自行車。 奶奶沒再問,出門轉(zhuǎn)了一圈回來扔給安然一只藥膏,叫她趕緊回屋抹上。這么大姑娘了,摔個大花臉頂著叫人笑話。 安然撿起藥膏回屋抹了。安然臉小,五個指頭印兒每一根兒都少了半截,得虧少這半截,不然怎么都解釋不過去。 第二天臉消得差不多了,不仔細瞅,看不出啥來。安然和往常一樣按時按點的上學放學。后街她不敢走了,遇到過更可怕的后先前的那些詆毀就都不叫事兒了。 有一些變化是誰都能看在眼里的,尤其是那些心思全靠編排小話兒引以為樂的人。安然比之前更沉默了,這種沉默充斥著對外界事物的排斥。她不跟任何人說話,別人有事找她,她就低頭聽著,聽完也不回答。走在路上,她永遠跟人群隔著兩米以上的距離,是視線所到之內(nèi)正好空曠的距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