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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雪蘭在樓上將這些全看進了眼底,哀哀戚戚地對紀津承開口:“先生,您不看看您大兒子如今的風光,宴會里那些生意場上的商人,第一個攀結巴附的倒是他了?!?/br> “他一進來,就迎上去了?!泵蛄丝诩t酒,她語氣有些落寞:“也不知凌陽以后要是靠著他這個大哥能不能過得好,”嘆了口氣,她道:“做母親的終歸是要為兒女cao心啊。” 紀津承腳上蓋著毯子,一手搭椅邊上,唇角淡笑,有些欣慰:“忘舟是大哥,該做表率,應酬學學也好?!?/br> 盛雪蘭有些尖酸地問:“是嗎?” “可是您的大兒子是一點沒把那些商人放眼里啊,一聲不吭,一個眼神就把他們全嚇走了。” “孽子!”紀津承突然發(fā)了火,不住地咳嗽起來,勾著腰連著肺腑都疼。 盛雪蘭連忙過去扶著他背,輕拍,柔聲道:“先生您別生氣,再怎么說忘舟他還是你兒子不是?” 這些天紀忘舟在家的表現紀津承都看在眼里,成天沒干一件與公司事業(yè)有關的事,不是對著電腦敲敲打打,就是跑家庭私人醫(yī)生那去一整天見不到人影,回來了難得陪著他們,也都敷衍了事,話都不肯多說一句,好像很金貴。 送他學佛,佛說忘情,他還硬是把什么親情都忘得一干二凈,竟連基本的禮數尊重都沒有了。 還有那以前喜歡的鶯鶯姑娘,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主動噓寒問暖,關切備至,他卻硬是不給人家一點好臉色。 他是很喜歡那個小姑娘的,家境清白,人長得也乖巧好看,再說畢竟是他少時認識喜歡的姑娘,人家也喜歡他,他便同意留在家里。 他倒好,順是順了他們的愿,讓那鶯鶯跟她旁邊,可就是從沒跟她主動說上一句話。 人鶯鶯小姑娘都哭了好幾次了,說是不是忘舟哥哥不喜歡她了。 他也說不得,這么多年沒見過他對誰動心,連年少時喜歡的姑娘也能不喜歡了,去了寺廟果真是成了六根清凈,不染俗世的仙人了,是真要應了那一輩子不結婚的誓么?他只覺得諷刺。 更加后悔幼時聽了她媽的話送他去寺廟修佛,還發(fā)了那亦真亦假的誓。 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薄情冷性的脾性,他看了就來氣。 “他是我兒子,”撫著胸口,咳得面色都發(fā)白,也壓不了那怒氣,“可他眼里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成天在外面搞些不三不四的東西,我真恨以前送他出國學那東西的時候沒打斷他的腿!” “現在成天撲在那沒用的東西上面,一點家里的事也不做了,到宴會來竟也還敢認清高,冷眼相對了!” “就他媽仗著是我兒子,不知天高地厚!” “咳!……”重重一聲,咳出一口血吐在手心。 盛雪蘭嚇壞了,連忙叫人請私人醫(yī)生。 二樓不是招待客人的場所,上面的人瞧得見下面,下面卻沒法往上看,隔音做得也好,他們這一番對話爭吵樓下的人都沒聽見。 唯獨上了樓的他們,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 后來還有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過來,匆匆忙忙地走路,撞了紀忘舟一下。 姜聽玫站在旁邊,清楚地看見,那一下他整個人好像無力地往后靠了下。 他很難過吧,從小熱愛的事,努力想要做出成績的領域被他的父親否定得一文不值,甚至他父親認為他所有所取得的一切社會地位,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依附于他。 他被自己所尊敬的父親看成是個一事無成的廢物。 胸口堵住一樣,說不出的難受,她看他神色沒有變化,只是表情幾乎沒有,臉色也蒼白得可怕。 他一聲不吭,他會有多難過啊。 紀聞夏呆在原地,她還太小,可也覺得這些話太過傷人,她不敢去說,也害怕去說,只能手足無措地抱著膝蓋蹲在墻角。 咬著唇角,一言不發(fā),姜聽玫走近,站在紀忘舟面前,抬頭直視他眼睛,然后踮腳伸手抱住了他。 眼眶酸澀,看見他這個樣子她都要哭了,可還是笑著告訴他:“阿舟,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永遠也不要告訴別人哦。” 閉眼,她只聽得見自己的聲音和他的呼吸聲,她把自己的心剖出一個口,挖最深的傷痛給他看,她悄悄地說,聲音也好輕,“我怕狗,很怕很怕很怕?!迸碌揭l(fā)瘋。 眼淚劃過臉頰,落到下巴上,姜聽玫只感覺到身后那雙手收緊,用力地,想要用力把她嵌入身體里一樣。 胸肋骨硌在他的骨骼上,緊緊的生疼。他們擁抱著,緊到幾乎分不開彼此了。 姜聽玫不知道,那時候紀忘舟也很想告訴她一個秘密:他愛她,一敗涂地,榮光之巔都愛她。 可說愛只會讓她后退,便只能用盡所有的力氣,在行動上,他擁她入他的生命里。 “我永遠不會讓你受傷?!彼S下承諾,聲音很低,低到只有他們能聽見。 閉了眼睫,眼淚把睫毛沾濕,順著眼瞼往下掉,姜聽玫彎了唇角,從心底里很開心地笑,“好?!?/br> 下巴磕在他的肩上,十指撫著他后背脊骨的弧度,她很認真很堅定地開口:“阿舟,你很棒,你一直都是,你很厲害?!?/br> “除了我以外,其他人說的話都是騙人的?!彼Γ劾锒际菧I,輕輕問:“你信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