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James在一天結(jié)束時突然發(fā)瘋，扯下畫布扔到一旁，“這真是垃圾，全部是垃圾！”

    扔完畫布，他抬手梳了梳頭發(fā)，擺出一張冷靜疏離的臉，同姜晚貞說：“抱歉，姜小姐，我近來一直睡不好…………”

    “我明天還需要再來嗎？”

    James想了想說，“后天吧，我需要一天時間用來休息?！?/br>
    姜晚貞也順帶給自己放一天假，離開半山別墅時，她原本開開心心要去醫(yī)院照料臥床不醒的奶奶，誰知半途接到醫(yī)院通知，鄭元梅病危，正在ICU搶救，請家屬盡快趕到。

    掛斷電話，她瞬時間愣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想找人求救，正要撥陳勘電話，卻仿佛又響起一聲驚叫，叫醒她的愚昧與彷徨。

    暴風雨來臨的夜晚，她是大海里一片孤獨的帆。

    無人可依。

    等她趕到醫(yī)院時，搶救醫(yī)生正在看表：“十九點三十五分，病人鄭元梅，宣布臨床死亡…………”

    她一瞬間兩眼發(fā)花，雙腿無力，眼看就要暈倒在搶救室外——

    幸虧陳勘消息靈通，只比她晚三分鐘到場，當下長腿一跨，接住這朵搖搖欲墜的花。

    她順勢靠在陳勘身上，似乎連呼吸都沒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護工替搶救床上的奶奶拉上白布，也同時拉起鄭元梅與這個人世的告別禮。

    “貞貞…………”陳勘抱著她，將她帶到休息區(qū)，擔憂地盯著她的臉，不敢放過一絲絲起伏變化。

    他甚至不知所以地害怕，害怕她的沉默，她的痛苦，以及她身上所有他猜不透的謎題。

    姜晚貞干咽一口氣，頭靠在陳勘肩上，眼底不見淚水，平靜得有些駭人。

    “其實我早就做過心理準備，其實我更怕她失蹤、或者是意外，這些都只能怪我自己，但現(xiàn)在…………至少有仇人可以轉(zhuǎn)移痛苦…………怎么樣？”她抬頭，靜靜看著肅然不語的陳勘，“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很無恥？”

    他深深望住她，伸手撫開她面龐凌亂發(fā)絲，墨黑色的瞳仁里只剩下心疼，或許他愛得遠比自己想的更深。

    “貞貞，你想哭就哭，不要怕，我會陪著你，永遠陪著你…………”

    姜晚貞沒哭，反而笑出來，“這句話你自己信嗎？反正我不信…………”

    她嘲諷的話還未講完，手提電話又響起來，這次是康復(fù)醫(yī)院的總機號碼，她記得很清楚——

    不知該如何解釋，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爬上胸口，壓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陳勘要替她接電話，然而卻被她躲開。

    姜晚貞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姜小姐，很遺憾地通知你，姜文輝今天下午趁護工不注意，走出病房，從天臺墜樓，當場死亡，姜小姐，請你節(jié)哀順變…………”

    她強撐著，想要定一定神，卻最終還是撐不過現(xiàn)實劇變，暈了過去。

    最后一眼，她看的是陳勘焦急的臉，仿佛真如他口中所說，他愛她，愛得自己都不能置信。

    第49章 . Chapter49 我請在場各人見證……

    Chapter 49

    聽說某些動物在極致害怕時會試圖“假死”, 蒙混過關(guān)。

    大抵人類也如此，毀在極度痛苦時啟動自我保護，有人發(fā)瘋, 有人昏迷，有人選擇短暫性遺忘。

    姜晚貞失憶了。

    她小心翼翼把時間停止在最美的年華和最好的時光。

    她睜眼, 稍稍一動, 趴在她床邊入睡的陳勘便也醒過來。

    他守了她大半夜，又要兼差, 安排姜文輝同鄭元梅的身后事，比開通宵討論會更辛苦，一雙眼爬滿血絲，仿佛他才是世界第一傷心人。

    “貞貞, 你感覺怎么樣？我去叫醫(yī)生?！?/br>
    “陳勘——”她這兩個字講得滿含依賴，同之前的冷靜、疏離或者是平和淡漠都不相同, 嬌滴滴如同回到戀愛時，令陳勘訝異滿腹, 回過頭, 上上下下打量她。

    姜晚貞好似無事發(fā)生，撐起上半身，坐在病床上，四周圍看一眼, 問：“這是哪里？我怎么會在醫(yī)院？咦……我記得你要帶我去潮州巷，吃鹵水鵝，怎么鵝沒上桌, 反而到醫(yī)院來睡病床，陳勘，你瞪著我干什么？好像突然不認識？你吃錯藥呀？”

    她絮絮叨叨說完一長串話, 陳勘卻只記得對門外喊：“醫(yī)生！醫(yī)生！”仿佛她口吐鮮血，正等急救。

    “陳先生，有時忘記并不一定是壞事?！?/br>
    “你同我講哲學(xué)？”

    “人都有自我保護機制，也許姜小姐的保護機制就是忘記。”

    “你不要同我講哲學(xué)，你明白講，她幾時能醒？”

    “也許今天，也許明天，也許永遠…………陳先生，你不要激動，你冷靜一點…………OK，OK，我不再同你講哲學(xué)，實際上來講，姜小姐的問題出在心理，我建議你帶姜小姐去看心理科?！蹦贻p醫(yī)生大筆一揮，簽字同意，告知陳勘盡快出院。

    他只能拿著通知單，站在姜晚貞病房門口發(fā)愣。

    他問醫(yī)生姜晚貞幾時會醒，其實連自己都不敢確定，他是更期待她“醒”還是就此扮演那年只知戀愛的少女，永遠做他的貞貞，永遠不知這世道幾多艱辛，人生總被苦難占滿，不知何時何地才到盡頭。

    抬手，又放下——

    “陳勘！”

    門被拉開，露出一張想笑卻偏要擺出生氣輪廓的臉，“你又去哪了？到底發(fā)生什么事？為什么要留我一個人在醫(yī)院？好不容易遇到禮拜六假期，你為什么就不能多陪我一分鐘？一定要等我發(fā)火才買禮物來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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