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音看著他此番表現(xiàn)，卻不知道他剛剛要說的是什么了。

    韓征終于停在她面前，晃著她肩膀說︰“司音，司音，我沒聽錯吧？什么叫一個意外，什么叫當(dāng)沒發(fā)生過，是我不懂女人，還是你不懂男人？”

    司音攥緊拳頭，渾身打顫。

    韓征怒火攻心，氣得額上青筋亂跳，說︰“還是你自己有了好歸宿，恨不得一腳把我踢開？”

    司音一臉迷茫，聲音卻尤為尖利︰“你聽聽你自己在說什么！”

    韓征幾乎吼出來，道︰“我比誰都清楚我在說什么，做什么！反而是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在做什么嗎？你知不知道你回來這么久，我一天都沒把心放下來過！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像一個風(fēng)箏，總是在天上飄啊飄啊，我不知道哪一天這線斷了，你就會飛走，再也不回來。我想拿什么東西墜住你，拼命努力，可總也墜不了。

    “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了你，所以這輩子你才要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我。你到底還想跑到哪里去，到底還想看我多狼狽，你是要把我逼死嗎，看我像小途一樣你才會覺得開心嗎？”

    司音囁嚅著嘴唇，卻是長時間的失聲。他一把將她推開，一拳拳地往墻上砸，直到雪白的墻面留下觸目驚心的血痕，司音一把抱住他，不管不顧地大喊︰“韓征，你還要我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

    漫天都是有關(guān)于你的八卦，你和沈玨出雙入對，默認(rèn)她是你的女朋友。她在她面前耀武揚(yáng)威，借你撐腰要她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韓征，你還要我怎么做？

    我又能怎么做？

    韓征用一雙流血的手反抱住她，說︰“司音，不鬧了，我們再也不鬧了好嗎？其實(shí)，我跟她……”

    過道里一陣狂亂的呼喊聲。

    方琴沖出門外，朝著對面的人道︰“阿征，阿征你快過來，小途，小途……”

    韓征一怔，僵直的身體最先被司音感知，隨即緊貼的溫暖稍縱即逝，他飛也似地奔跑而去。

    病房里已經(jīng)亂了套。

    司音趕來的時候，醫(yī)生護(hù)士在床邊聚成一團(tuán)，韓征坐在眾人中央，緊緊靠著他唯一的弟弟韓途。

    像是一盞耗盡煤油的燈，總有生命在這一時的這一分走到盡頭。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請節(jié)哀”，唯獨(dú)韓征伏在韓途身上給他順著氣，說︰“沒事的，小途，沒事的，哥哥會保護(hù)你的，你一定會沒事的?！?/br>
    韓途模樣痛苦，五官糾結(jié)，支撐著還想再說點(diǎn)什么，韓征拿了他的呼吸器，聽見他氣若游絲地緩緩?fù)鲁鰩讉€字︰“……哥，我不想死啊……”

    方才壓抑的抽泣，這時演化成放聲的痛哭。方琴哭得幾乎暈厥過去，被司音摟在懷里，而面前，那個無堅不摧樂觀積極的男人終于掉了第一滴淚。

    卻還是旁若無人的，不厭其煩的，為韓途順氣，道︰“別說喪氣話啊，小途，哥哥會保護(hù)你的。”

    直至韓途閉上眼楮，心跳歸零，他仍舊魔障了一般，拍著韓途前胸，一遍遍說︰“哥哥會保護(hù)你的，哥哥會保護(hù)你的……”

    方琴試圖去拖他，靠著他頭道︰“阿征，小途已經(jīng)走了，你一定要節(jié)哀順變啊?！?/br>
    他像是什么也沒聽見，搖著頭，說︰“沒有，他剛剛還跟我說話呢，他從小就蔫兒壞，在跟我們開玩笑呢，方姨，你看他是不是在偷笑。”

    方琴哭得不能自已，說︰“阿征，小途他……身子都冷了?！?/br>
    他這才像是回過神來，去摸他的臉，他的脖頸和手臂，喃喃自語道︰“是啊，怎么這么冷了，怎么這么冷……”

    司音站去他身后，他一回頭，早已滿臉是淚，說︰“……原來我誰也保護(hù)不了。”

    Chapter 55

    韓途三天后出殯。生前不算光彩，死后不能大cao大辦，告別儀式上謝絕外客，只有幾個家里人參與。

    司音逃不過去，只好穿著一襲黑衣前來吊唁，不過始終站在人群的最后一個，靜靜數(shù)著地面縱橫交錯的瓷磚塊數(shù)。

    為之流淚的已在過去幾天流干淚水，悲愴的音樂之中，只有方琴細(xì)小的嗚咽，之后的一切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

    直至墓地之外跨過火盆，拿過糖果和糕點(diǎn)，所有儀式進(jìn)行到盡頭。

    司音攙扶方琴欲往外走，方琴卻突然環(huán)顧一下四周，問︰“阿征呢，阿征怎么沒有跟過來？”

    司音跟著看一圈，他父親先進(jìn)了車?yán)?，旁邊除了安保再無旁人。方琴著急，說︰“肯定是沒跟過來看，我去找找?！?/br>
    迎風(fēng)嗆到一口，她捧胸咳個不停，司音給她拍背順氣，說︰“你就在這兒等著吧，要是覺得不舒服就先上車。”

    方琴遲疑︰“那阿征?！?/br>
    司音說︰“我?guī)湍闳フ摇！?/br>
    墓地遼闊，軟綿綿的草坪鋪展在腳下，四處有修剪整齊的灌木遮擋，要想找到一個人并不容易。

    幸好韓征并未亂走，仍舊守在韓途的墓前，此刻蹲著身子坐在一邊石階上，將被風(fēng)吹落的鮮花細(xì)細(xì)拾起來聚到一起。

    她加重腳步，慢慢走近兩步，終于驚擾到他。他抬著眉梢往外看去一眼，察覺是她，這才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

    風(fēng)從山坡上吹拂而來，翠綠的葉片簌簌響起，再翻滾著舒展在他們身上。韓征頭發(fā)凌亂，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楮微瞇，視線筆直地落到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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