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再多留片刻還不知還有什么罪名等著我?！便宥椓藦椬约旱哪X門，“只生得一顆頭顱，哪扣得一個又一個屎盆子。”他一拂袖，腳底抹油溜得飛快。

    遲了幾歇的沐二夫人動動嘴唇，告聲罪：“母親，二郎有口無心，話趕話趕到一處，平日他是最孝順不過，待侄兒更是掏心掏肺，對著公主也是恭敬有加的，今日不知在哪撞了邪，盡說瘋言瘋語，改日去廟中小住幾日，靜靜心，祛祛邪?！薄庇峙c侯夫人賠罪道，“大嫂千萬原諒，二郎就一張千刀萬剮的嘴，這顆心卻是真真的，長兄如父，長嫂如母……”

    “行了行了?！崩咸珱]好氣地打斷二兒媳的只剩甜味的空話，埋怨，“妻賢夫禍少，你家常沒事勸著他點(diǎn)，少在外頭游游蕩蕩灌黃湯，都是做長輩的人了，往家里左一個右一個抬妾，半點(diǎn)不知福養(yǎng)?！?/br>
    沐二夫人訥訥的：“夫?yàn)槠蘧V，兒媳閨中，家訓(xùn)嫁后要以夫?yàn)樘?，兒媳焉敢不從？?/br>
    老太太閉閉眼，也不好讓兒媳跟自己的混賬兒子對著干，眼不見為凈：“你下去吧，跟上看住他，別叫他在外頭生事。”

    沐二夫人應(yīng)一聲，忙不迭地追著丈夫走了。

    得，沐四沐二夫婦這么一走，只剩沐三獨(dú)腳鴨似得支楞在堂中，四顧之下，竟有點(diǎn)茫然。再茫然也得辦事，他本來是要去請個身份貴重的中人說情的，憂心母親，這才拐回來說一聲，哪料到他二哥抽羊角瘋，耽擱到現(xiàn)在。

    “有勞三叔了，辛苦三叔多跑幾遭。”有了沐二的比襯，侯夫人看沐三郎，真是從頭到腳無一不好。

    沐三應(yīng)了一聲，慌里慌張走了，沒多久，又垂頭喪氣，慌里慌張回了來。

    第5章

    老太太和侯夫人面面相覷，怎么又回來了？婆媳二人心頭一緊，難道是遇上不好的事？

    沐三吐出一口濁氣，哭喪著臉，道：“外頭天黑了，兒子竟渾忘了有宵禁的事。”還是身邊長隨聽他吩咐要馬車，問他外出的手令，沐三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這緊要的事。

    侯夫人把提著的心略放了放，遲疑一會，道：“家中有要緊事，可能讓巡城使通融一二？”

    沐三苦著臉：“大嫂不知，如今掌兵馬司的是鎮(zhèn)關(guān)將軍樓長危。”這就是個閻王殺星轉(zhuǎn)世投胎的。

    都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樓長危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砍過多少顆頭，尸山血海里來回趟，連頭發(fā)絲都漫著血腥氣，鬼見了他擰身跑，神都不敢要他燒的香，這樣的人，誰敢跟他套近乎要臉面？和他講臉面，不如去看看邊關(guān)壘得如山高的京觀，一個骷髏頭兩個窟窿眼，橫一排縱一排，一階一階壘上去，不知道有多少個窟窿眼幽幽對著蒼茫天地，尖頂上還插著樓長?？车镁砣械囊话褟U刀，鎮(zhèn)得萬千魂鬼，死了都不敢跟他叫囂。

    人殺多了，有傷天和，姓樓的發(fā)妻早亡留下一個呀呀學(xué)語的幼子，焉知不是沾了太多的人命之過。

    自打樓長危從邊關(guān)回來，圣上將兵馬司交到他手里，掌京中內(nèi)外安危，賊骨頭都歇了剪綹的手，就怕不幸被撞到逮住，得生生脫掉一層皮，入夜后整個皇城更是人鬼休影，要是哪個倒霉蛋臥花吃酒誤了時辰，沒回到家中，可別在大道上游魂，老實(shí)跳污水溝躲著等天明吧。

    沐三自認(rèn)自己的膽氣沒壯到敢跑去和巡城使套近乎，有什么樣的頭，就有什么樣的爪牙，他可不想見識兵馬司的監(jiān)牢什么模樣。

    侯夫人歇了聲，她總不能讓沐三冒著入獄的風(fēng)險外出辦事吧，可事關(guān)兒子，什么轍都不想，又實(shí)不在甘：“這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愁腸百結(jié)，泣道：“明日起早，老婆子親去泰國公府，求也要求得國夫人歇了官司?！庇譁I道，“都道好人難做，英雄難為，辰兒經(jīng)了這番，可得長點(diǎn)心思，遇見不平事，當(dāng)沒見也好，報官也罷，只別打抱不平。”

    侯夫人黯然：“唉！眼下哪還舍得責(zé)怪他?！笨纯赐忸^，“既已到了宵禁的時辰，辰兒怕是要被攔在城外。”人要是在跟前，還能一道拿拿主意，也問問當(dāng)時到底是怎樣的究竟。老太太說明日親去李府賠罪，實(shí)不大妥當(dāng)，李家若是消了氣，他們侯府丟人，若是仍舊要打官司，更加丟人。

    沐三不知嫂嫂的各種思量，靈光一閃，道：“倒有個法子?！?/br>
    老太太一驚，嗔怪：“那還不快快說來，還要藏著掩著不成？”

    沐三便道：“依兒子之言，就別遮著瞞著，告訴公主如何？讓公主從中說情?！便迦幌氲教﹪蛉司痛蜮?，那老太太年老精瘦，不見福態(tài)，只見刻薄，自家老娘碰上她，一個來回都扛不了。再說，他娘親一把年紀(jì)，一輩子沒吃過什么苦頭，臨老臨老，卻要為著孫兒賠著小心伏低作小？他們這些做兒孫的羞也要羞死。至于他大嫂，論輩份，同是晚輩，怕也是討不了好。

    只有公主，身份貴重，又是侄兒的結(jié)發(fā)妻，由她出面名正言順，沐三就不信泰國夫人連皇家的臉面也不給，揪著侄兒不依不饒。

    “不可。”老太太侯夫人異口同聲否決，婆媳二人互換一個眼神，彼此有些心照不宣。

    沐三被嚇得一個哆嗦，不解道：“看公主往日行事，不是不講理之人，侄兒打李家小公子，實(shí)是俠義心腸，縱是有些沖動，行的卻是正道，公主知曉后，哪里會怪責(zé)？”

    侯夫人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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