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老師知道，少年數(shù)學(xué)三套卷子全是滿分，理科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年級排名也不會差。

    聞言，少年仍然面無表情，視線垂落，他深瞳微亮。

    萬老師低下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一沓紙。

    這些是高三第一天，學(xué)生們寫的“軍令狀”，上邊第一張字跡娟秀，“南耀大學(xué)”那么醒目。

    萬老師彎了彎唇，“你想考南耀大學(xué)？”

    少年沒出聲，他來到5班之后就沒說過幾句話。

    他眸底的亮光極快隱去，但萬老師卻已經(jīng)看明白了。

    從校園里出來，晚風(fēng)幽涼，輕輕吹過。

    少年背著書包靜靜地走著，滿腦揮之不去的是方才那張紙。

    ——她想考南耀大學(xué)。

    她這樣的女孩，在高中，戀愛還是被禁止的時(shí)候，都是多少男孩子心中的白月光，被許許多多少年朝思暮想著，難以忘記。

    到了南耀大學(xué)，又該有多少追求者？

    想想，他心頭有些發(fā)緊。

    手里拿著南耀大學(xué)的招生宣傳紙，這是剛才萬老師非要塞給他的，他煩躁地揉成一團(tuán)，扔進(jìn)垃圾桶里。

    望著垃圾桶，他突然有些發(fā)怔。

    小時(shí)候，媽將他關(guān)在家里，兩天沒吃東西了，他餓到不行，也是這樣一個(gè)垃圾桶旁邊，他和野狗搶食物。

    “mama……mama……我怕！滾開！”

    那時(shí)候，貌似也才七八歲的年紀(jì)。

    小小的孩子被野狗咬住了褲腿，心里又餓得發(fā)慌，他拿起石頭，一開始砸下去的時(shí)候，手還顫著，心也顫著，但后來，帶著一股蠻勁，把野狗的頭都砸出了血。

    “嗷嗚嗷嗚……”野狗都怕了這個(gè)半大的孩子，舔了舔嘴，不甘心也只能走遠(yuǎn)了。

    他滿手的血，和食物都混合在了一起，也只能硬著頭皮吞下去。

    他要活命啊！

    可路人看著這小孩，像看見了怪物，眼神驚恐，數(shù)落的聲音。

    “這孩子長大了該多可怕……”

    “嘖，心太狠了，這還是個(gè)孩子嗎？”

    少年仰起頭，有雨點(diǎn)砸落在臉上。

    他摸了摸臉，濕漉漉的。

    街邊的服裝店，他看到了一個(gè)熟悉的身影。

    他的親生父親懷里攬著一個(gè)女人，他站沒站姿，懶洋洋的。

    女人三十好幾的年紀(jì)，盤發(fā)，風(fēng)韻猶存，半個(gè)身子依在他懷里，她挑了幾件衣服，“這幾件給我女兒穿肯定好看。”

    王潮含著支煙，半瞇著眼，看向老板，“多少錢？”

    “三千?！?/br>
    王潮拿出皮夾。

    女人笑道，“王哥，不用還價(jià)嗎？”

    “還價(jià)？呵，我王潮的字典里就沒這兩個(gè)字！”

    “王哥，你真大方，人家愛死你了！”

    王潮和女人說說笑笑出來，正遇上街對面的少年，王潮神色一凝。

    第11章 他真的是沒救了

    “王哥……”

    “親愛的，你在前邊的咖啡廳等我，我馬上就來?！彼贸鲆粡埧ㄟf給女人，女人滿臉歡喜地走遠(yuǎn)了。

    王潮一轉(zhuǎn)過臉來，笑臉就沒了，他氣沖沖地過馬路，瞪著面無表情的少年，“你媽要跟我打官司，一千的撫養(yǎng)費(fèi)要加到兩千，他媽的，她找了個(gè)那么有錢的男人，還惦記著老子這點(diǎn)錢！”

    少年哂笑。

    “你笑什么？”

    “那女的分明把你當(dāng)舔狗，你還樂不可支去當(dāng)狗。”御深平時(shí)本沒興趣管他這些破事，但剛才那張宣傳單讓他煩躁。

    光明的未來，從來和他無關(guān)，那這些又是拜誰所賜？

    “你說什么？”王潮臉都脹紅了，脖子也粗了，“你他媽的長本事了，居然敢數(shù)落你老子了？”

    說著，男人一拳又一拳朝少年揍來，拳來得又兇又急，像一陣雨！

    邊打邊罵；“那是老子的錢，老子情愿喂狗，也不給你！”

    少年以往只是沉默，這會兒唇角竟然還掛著笑，瞳仁黑黢黢的，像無底的深淵，就那么直直地看著他。

    王潮汗毛倒豎，悚然著，手底下的力氣逐漸小了起來。

    他在道上混的，什么大壞蛋都見過，眼前的小子竟和那些人眼神有幾分相似，那些人沒有共情的，看人跟看尸體一樣。

    “真是個(gè)瘋子！”他又驚又怕，狠狠罵出口。

    不敢再打下去，剛站起身來，呆住了。

    “王潮……可找到你了?！币蝗喝藢⑼醭眹缕饋?，通通是王潮的債主。

    王潮見了他們就慫了，腆著臉，賠著笑，“各位大哥，有話好好說！”

    “別生氣，我有錢還的，我的卡在那邊……”他指向那邊的咖啡店，突然面色一僵。

    店里哪還有女人的蹤影？

    看著他的親生父親被綁走，打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少年的心底竟然生出一絲快意。

    他想，他真的是沒救了。

    他自學(xué)了一些技術(shù)，輕易就挖到了王潮在網(wǎng)上賭博的賬號，也找到了他的債主。

    他知道王潮是有錢還的，但現(xiàn)在他徹底沒錢了……

    薄唇勾起一抹笑，不甚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那模樣邪佞又殘酷。

    突然想到什么，他凝眸，又簡單地把傷口處理了下。

    角落里那女人正等著御深，她拿著銀行卡，詫異地看著他，“這些錢，你一點(diǎn)都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