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前，江挽心說：“沈硯，你知道么，你從來沒對我笑過。以后，多笑一下吧?！?/br>
    一直到江挽心身影消失在眼前，沈硯才緩慢回過神。

    他沒笑過么？

    是的吧，從八年前選擇承擔(dān)家業(yè)開始，他就已經(jīng)忘了笑和開心是什么感覺。

    這個城市明明不大，他愛的那個人和他meimei關(guān)系一直那么要好，可是這八年，整整八年，他們都沒有再見過。

    放棄她的那天，他就已經(jīng)失去了喜怒哀樂的能力，只能當(dāng)一個沒有感情的工作機(jī)器。

    ……

    沈硯和江挽心離婚的消息，桑晚在一個多星期后才知道。

    是家里秦姨打來的電話，告訴她外公心肌梗塞住院了，情況很危急。

    問原因，秦姨說，是因?yàn)橥夤郎虺幒徒煨乃阶噪x了婚。

    夕陽西下的沙灘和海面猶如星光閃爍，聞野在陪林曉桑和許優(yōu)優(yōu)玩沙子，桑晚離他們不遠(yuǎn)，赤腳踩在軟綿的沙灘上，海浪懶洋洋地卷來，一下又一下地?fù)渲碾p腳。

    耳邊的手機(jī)，秦姨在電話那頭很著急：“小姐，我知道這幾年你都在跟老爺子置氣，不肯回來，可是現(xiàn)在老爺子真的快不行了，你……你還是回來看他一下吧。”

    桑晚望著林曉桑的臉，一瞬間想起自己的父親，想起繼母，想起自己的母親，想起外婆——

    原來生命都是這樣脆弱，那些人生中至親的人，都會這樣一個一個地離去。

    有些人來得及告別，有些人根本見不到最后一面。

    聞野在看兩個小孩玩沙子的中途，感應(yīng)到什么，抬眸往桑晚那邊看過去。

    卻見桑晚表情微微沉著，眼眸黯淡無光。

    他下意識起身，朝桑晚走近。

    “怎么了？”聞野停在桑晚面前問。

    桑晚緩慢無力地放下手機(jī)，海風(fēng)好像隨著夕陽西下而變冷，浪濤的聲音震耳欲聾。

    她凝視著聞野的眼睛，說：

    “聞野?！?/br>
    “我要走了?！?/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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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chapter 30

    30

    桑晚決定要走，是一個很突然的決定。

    本來她打算再待半個月，林曉桑半個月后就會放暑假，到時她再帶林曉桑一起走。

    但是現(xiàn)在——

    桑晚無法在得知外公情況危急之后，還能心安理得地留在著。

    她得回去。

    三年前桑晚離開沈家，外公有讓沈硯明著暗著勸桑晚回來，可是桑晚和外公兩個人都是要強(qiáng)的人，從來沒有當(dāng)面把話說開，更是沒有向?qū)Ψ酵讌f(xié)示弱過，所以這三年的時間，桑晚都沒回過一次沈家，也沒見過外公。

    當(dāng)初跟聞家的婚事不了了之，看上去是桑晚反抗過了外公，是個贏家。

    但是最傷心的人是她。

    她永遠(yuǎn)忘不了他們爭吵時，外公說的那一句——

    “你以為我們養(yǎng)你是為什么，要是你不能給沈家?guī)砗锰?，你早就被餓死了?！?/br>
    那句話就像一把利劍狠狠戳進(jìn)桑晚的心臟，縱然她想做個冷漠薄情的人，卻仍被刺得鮮血滔滔。

    因?yàn)橐亟械臎Q定太過突然，林曉桑一直拽著桑晚的衣角，仿佛怕她把自己留下。

    桑晚回小旅館收拾東西，沉默不語，任由著林曉桑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自己身后。等東西差不多收拾完，桑晚才回頭，耐著性子拍拍她的頭：“等你考完期末考，我就來接你?！?/br>
    “真的會來接我嗎？”林曉桑的聲音有些發(fā)顫，好似帶著哭腔，眼睛已經(jīng)紅了起來。

    桑晚點(diǎn)頭，沖她笑一笑：“當(dāng)然會?！?/br>
    可是林曉桑還是害怕桑晚會這樣丟下她，馬上哭著抱住桑晚：“jiejie你帶我一起走吧，我不考試了……”

    桑晚有過幾秒猶豫，最后仍是拉開林曉桑，說：“學(xué)習(xí)很重要，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會慢慢辦，不用擔(dān)心?！?/br>
    林曉?？拗?，一旁一直站在一邊的許優(yōu)優(yōu)不由自主地拽了拽聞野，眨巴著眼，好似也在問聞野，桑晚還會回來嗎？

    聞野深沉的黑眸中探不清情緒，他沒有回答許優(yōu)優(yōu)，只靜靜看著桑晚。

    之后他走過去，替桑晚拿起收拾好的行李箱，很淡地說了一句：“我送你去機(jī)場?！?/br>
    桑晚的飛機(jī)在夜里十二點(diǎn)，現(xiàn)在出發(fā)去海城機(jī)場，時間不是很充裕。

    桑晚抬眸望著聞野，心口一時有情緒涌動，壓得她有點(diǎn)難受。

    預(yù)料中的離別，來得卻是這樣意外。

    而聞野，在得知她要走的時候，什么都沒問，只沉默跟著她過來，沉默看著她收拾東西。

    兩人相互看了一會，桑晚點(diǎn)頭：“好。”

    隨即她又看了看在哭鼻子的林曉桑，對聞野說，“我meimei……”

    “我會幫你照顧她。你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就讓她住我家，或者住優(yōu)優(yōu)家。你放心，她不會有事?！?/br>
    聞野早就看出桑晚擔(dān)心的事，心里也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頓了一頓，話里像是有言外之意：“你只管去辦你的事，半個月后，等你回來?！?/br>
    大概就是這一瞬間吧，桑晚忽然感覺聞野好像長大了。

    他比以前成熟，可以顧得到她想顧的方方面面。

    “嗯，會的?！?/br>
    她會回來的。

    ……

    因?yàn)闀r間不夠，坐班車已經(jīng)來不及，桑晚不能坐船，聞野就跟旁邊鄰居借了車，親自開車送桑晚去市里。

    林曉桑先跟許優(yōu)優(yōu)回家了，遲一些聞野會來陪她收拾東西。

    聞野打算讓她住自己家。

    他家里有外婆外公，還有他媽，照顧一個小孩應(yīng)該不是什么特別難的事。

    從云津出發(fā)的時候，天邊已經(jīng)暗了下來。

    那些燦爛的云彩早就消退在海的另一邊。

    桑晚坐在車?yán)?，打開車窗，任由海風(fēng)吹進(jìn)來。

    她要離開云津了，在離開前，再次感受一下屬于這兒的風(fēng)，再次聽一下這兒的海浪。

    聞野有段時間沒有開車，但是現(xiàn)在倒也顯得駕輕就熟。

    他開得有些快，怕誤了桑晚的飛機(jī)。

    等海浪聲越來越遠(yuǎn)，仿佛被拋置在身后，桑晚才關(guān)上車窗，說了他們出發(fā)后的第一句話：“時間來得及，不用開這么快。”

    聞野似乎在出神，并沒將速度降下來。

    也不知是否聽到了桑晚的話。

    桑晚靜靜看著他側(cè)臉，線條流暢又分明，二十三歲的年紀(jì)，眉目之間仍有著少年稚氣。

    她心內(nèi)一動，悄悄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擺。

    而聞野這時才有所反應(yīng)。

    剛好已經(jīng)開過了跨海大橋，機(jī)場沒有很遠(yuǎn)了，他終于舍得將速度降下來，然后右手從方向盤上移下，覆在了桑晚的手背上。

    手指穿過她纖細(xì)的指，反握住她。

    兩人仍然沒有說話，夜色無邊，車內(nèi)光影不斷掠過，寂靜之中是難言的不舍。

    其實(shí)桑晚有些意外，本來她以為，聞野會問她為什么突然要走，也可能會懇求她能不能不走。

    但他什么都沒說，也什么都沒問。

    汽車平穩(wěn)行駛在海城寬闊的車道上，霓虹連綿成線。

    桑晚側(cè)目看著自己被緊握住的手，再開口：“林曉桑要麻煩你了?！?/br>
    “不麻煩?！?/br>
    “聞野?！鄙Ｍ砻蛄嗣虼?，解釋自己要走的原因，“我哥離婚了。外公知道后，突發(fā)心梗，進(jìn)了醫(yī)院?！?/br>
    “我必須得回去一趟?！?/br>
    前方紅燈，聞野輕輕踩下剎車，停下后，他轉(zhuǎn)頭沖桑晚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事情，你愿意告訴我，我很開心。”

    桑晚怔了一瞬，隨后微微一笑。

    好奇怪，她好像已經(jīng)，開始愿意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訴他。

    可是很快，她又笑不出來了。

    “半個月后我回來接林曉桑，到時……”

    到時她走了的話，真的就不知道還會不會再回來。

    聞野明白桑晚的意思，手指抓緊了桑晚的手，過了一會，又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