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周邵問：“你說誰罵她？”

    ……？

    重點是這個嗎。

    周筠杰繼續(xù)嘆氣。剛想說是不知名網(wǎng)友，以及小叔你別太護短，尤其別披小號過去跟人罵架，嘴毒得太明顯到時候被扒出來會很難看，然而周邵卻難得搶先揭開這個話題，只隨口撂下一句“我不管她”，便又淡淡叮囑他，說：“你幫我盯著唐進余?！?/br>
    “小叔?！?/br>
    “有事及時告訴我。最近他不是風(fēng)頭盛嗎？得罪的人也不少。至于聶向晚，要是有什么動靜，你離得近，八成也能第一個知道。萬一她發(fā)什么瘋，你記得要適當(dāng)表現(xiàn)表現(xiàn)，別讓人搶你前頭?！?/br>
    “我和Alice只是朋友。”

    “那你和那個艾卿不也只是朋友嗎？”

    周邵反問：“怎么，你會十點鐘還和你的朋友艾卿在一起，讓她在你車上睡覺，但都不愿意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那位好朋友Alice的身體健康？”

    “……”

    “周筠杰，你姓周，如果你姓趙錢孫李誰管你？別在國外呆了幾年就真當(dāng)自己是自由人了。明年清明你給你爸磕頭的時候，不怕你爸半夜來找你？”

    “這不是一回事?！?/br>
    周筠杰說：“你要找唐家麻煩是你的事。但我喜歡艾卿，是我的……”

    是我的事。

    我喜歡誰是我的事。

    學(xué)校門外，樹叢里的野貓深夜喵嗚亂叫，他有些心煩意亂地回過頭去，后半句話仍囫圇卡在喉口，說不出來也吞不下去。卻見艾卿怔怔站在不遠處，倚在車旁，也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就像那只藏在深夜和草叢里的貓。

    “喵嗚”一聲，叼著什么飛快地跑了。

    剩下他們兩個，毫無防備地打了個照面。

    話筒里，周邵的聲音依稀變得聽不清。

    而他竟破天荒地理也不理。只有些訥訥的，下意識將手機背在——藏在身后。

    他清楚地看見她表情里寫滿錯愕。

    “……睡醒了？”

    然而他卻只是問。

    緊接著是一如往常的笑著解釋：“我看你……睡得很香，所以沒叫你。”

    “……哦?！?/br>
    “那，晚安？好像校門還是進不去吧。”

    艾卿愣了下。

    停了很久，才有些遲緩地點了點頭。

    “我也——”

    然后她說。

    接續(xù)著本該早就結(jié)束的話題。

    有些后知后覺的，卻同樣是解釋：“看你在打電話，所以，沒打斷你。本來想等你打完了，說聲再見再……進去的?！?/br>
    他還是笑。

    張了張嘴，想說話時才發(fā)現(xiàn)，原本卡在喉口的半句話，似乎咽下去了。

    “嗯?！?/br>
    于是他說：“聽到了。晚安?！?/br>
    第21章 “來，跟小姑娘說……

    也不知是不是這句“晚安”的緣故。

    作為一自詡睡眠質(zhì)量出奇良好的社畜青年, 艾卿這天晚上，卻久違地，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似乎。應(yīng)該……是夢吧？

    她想。

    *

    夢里, 她應(yīng)當(dāng)至多不過八歲。

    依稀仍是千禧年初。

    大街小巷, 還貼滿還珠格格同情深深雨蒙蒙的海報。她頭一天還在學(xué)校領(lǐng)暑假作業(yè), 和同桌比賽誰集的“小燕子”卡片多。結(jié)果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便又迷迷糊糊被父親搖醒，人生頭一回地, 坐上了綠色的鐵皮火車，一路南下至深圳。

    這還是她人生中頭一回出遠門。

    不為別的，正是前去探望自家那早半年便獨自投奔二姨、在深圳開“流行美”造型店的親媽。

    當(dāng)然，她人生頭一回吃到帶rou松的夾心面包、第一次去大型游樂場、第一次見到帶滑輪的鞋和會說話的“學(xué)習(xí)筆”，亦都是在這其后短短一個月里發(fā)生的。

    唯獨有一點不滿，便是父母那時都年輕，老愛過什么二人世界——帶著她又不方便。

    于是經(jīng)常性地, 那一整個暑假，倆人便習(xí)慣把她丟給她二姨帶。

    二姨那時還沒遇到現(xiàn)在的丈夫, 亦不曾白手起家開起醫(yī)療器械公司, 正在私人醫(yī)院上班。

    不過, 年紀(jì)雖小，已是個頗有經(jīng)驗的老道護士，有時索性便把她放在值班室里，同事也都默許。

    而她一向懂事。不想給二姨招麻煩，于是大多時候也都只是沉默, 抱著暑假作業(yè)埋頭苦寫。

    有時實在一個人呆得無聊，便探頭看看窗外：入目所見，是碧綠色的草坪和雪白的長椅, 池塘和噴泉。時不時甚至?xí)邪坐濓w過，落在草坪上“閑庭信步”。那景色實在是美麗而又悠閑。

    她只在電視劇里看過這么豪華的醫(yī)院，和家鄉(xiāng)灰撲撲吵嚷嚷的醫(yī)院大廳大相徑庭。

    于是不知不覺，寫著寫著，就又變成扒在窗戶邊看。變成捧著臉專心致志往下看——滿心的夢幻遐想，庭院，草坪，與公主。

    二姨正好查房歸來，看著她這模樣，笑笑搖頭。又從兜里掏出幾塊錢。

    “樓下，那邊，看到?jīng)]有？”

    二姨邊把錢塞給她，又指了指樓下不遠處，醫(yī)院小餐廳的方向，“有個小商店，里頭就有零食賣。你有什么想吃的就買點回來……記得快去快回，知不知道？別走丟了。”

    但其實這醫(yī)院四處是監(jiān)控，來的人也多是非富即貴，說這句話，純粹是嚇唬嚇唬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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