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

    “……”

    “小周，想什么呢？”

    這是第三聲了。

    周邵的聲音一次次響起，最后連艾卿都聽出來奇怪，忍不住抬頭看去，心說我只是要套個近乎脫身，怎么被你們搞得好像當(dāng)場官宣似的？普通朋友也可以叫小周、也可以被邀請來吃個飯，這不是很合理嗎？

    她最怕麻煩，于是索性先開口：“不好意思叔叔阿姨，其實(shí)我和小周只是——”

    周筠杰卻同時低聲道：“艾卿她是我——”

    是你什么？

    艾卿被這個略微有些暗示從屬意義的“我”驚到，愕然抬頭。

    然而下一秒。

    仿若披著層霧的、不開口的、那個沉默的人。

    到底想起了什么呢？

    卻突然在唐守業(yè)瞬間暴起，回身一巴掌扇上他臉的同時，面不改色地?fù)荛_唐母私下緊按住他的右手。

    他就那么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

    “走吧，這里不好呆。”

    語氣輕松得，好像只是從前一時興起拉她下樓買夜宵，又或是電話里閑話家常。他總是散漫而帶著笑的。

    艾卿卻沒有說話。

    湊近看她才發(fā)現(xiàn)。

    他的眼皮又累得很雙，深得猶如刻痕，長睫低垂，鏡片下的眼睛是悲哀的神情。

    “我們走?！?/br>
    他說。

    于是鬼使神差。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該這么做，應(yīng)該粉飾太平，應(yīng)該做個假面人。腿卻還是不聽使喚地，跌跌撞撞，跟著他走了。

    走在暴怒的罵聲，和周筠杰那句沒說完的話之前。

    “艾卿——”

    時光好似在他們身旁飛速倒退。

    深色。

    淺色。

    泛黃。

    定格。

    最后又回到她前一天晚上的夢。

    那個八百天紀(jì)念日的電話里。

    她問他，你想跟我一起回去，看看我家鄉(xiāng)的煙花嗎？電話那頭，很久很久沒有說話，只有風(fēng)聲呼呼作響。

    風(fēng)好大。

    他好像站在很高的地方。

    她什么都不知道，當(dāng)時只是在想，難怪會感冒呢？上海的天原來已經(jīng)那么冷了，唐進(jìn)余這家伙經(jīng)常不穿外套，要風(fēng)度不要溫度，活該他——算了，回頭帶他一起去逛商場買衣服吧。

    她只是一邊走神，一邊漫無目的地想。

    沒注意到風(fēng)聲卻漸漸小了。

    他的聲音變得很清楚，很溫柔，很堅(jiān)定。

    他說好啊。

    不管你去哪，我都跟你一起去。

    【我也一樣啊?！?/br>
    【你不一樣?！?/br>
    【怎么不一樣？我就是一樣！上次你說要去吃牛rou面，我特別想吃桂林米粉其實(shí)……但我還是跟你去吃牛rou面了！唐進(jìn)余，你別貶低我啊?！?/br>
    【不是貶低你?！?/br>
    他說。

    說著說著又笑了。只是輕輕地說著。

    【但是，我們就是不一樣啊。】

    第31章 一念之差，天堂地……

    “唐進(jìn)余？”

    “喂, 先等等，你先說，你到底怎么了？”

    “別出去, 等等, 到這里就行了, 有……這小區(qū)外頭有記者你沒看到嗎？萬一被拍到了——”

    兩人一前一后, 從別墅一層的后門快步出來。

    迎面不遠(yuǎn)處，便能看見停滿豪車的私人停車場。

    這么一走, 離前坪的熱鬧愈來愈遠(yuǎn)不說，艾卿側(cè)頭看，路旁便緊鄰著周家那同樣占地面積不小的綠茵高爾夫球場。零星的幾個客人似乎都注意到他們的行跡，接二連三循聲抬頭。她忙又壓低聲調(diào)。

    “你先松手?！?/br>
    “唐進(jìn)余……這里不是你家，你……！”

    邊說著，見他背影顯出無動于衷的果決，終于一咬牙。

    索性先動了手：右手蓋住他手背, 猛一用力往外一掰，便強(qiáng)硬地把他緊扣在她手腕上的手指扒開。

    總算分開。

    她的理智火速回籠, 眼見得那些客人里似乎有人已認(rèn)出唐進(jìn)余, 遠(yuǎn)遠(yuǎn)向他揮手示意。又不得不尷尬地右手遮臉, 退開半步的安全距離，才壓低聲音道：“我是正經(jīng)收了人家的邀請函過來吃飯的。你干嘛突然這么大反應(yīng)？剛才你明明沒必要開口，我都快要糊弄過去了——”

    “周家的人沒存什么好心眼?！?/br>
    “那是你們兩家之間的事，”艾卿眉頭微蹙，“都是生意人, 可能有點(diǎn)利益上的沖突，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小周跟我是朋友，按你這樣處理, 他也很尷尬。”

    當(dāng)然。

    自己鬼迷心竅跟前男友走，也沒怎么給小周面子就是了。她在心里愧疚地補(bǔ)充。

    “……”

    “總之我先回去了。你等會兒也回來吧，解釋一下，別讓你爸又發(fā)脾氣，到時候你也不好過，”她說著。話到最后，幾乎有些語重心長了，“趁著沒幾個人看到，還能混過去。你就說好幾年沒見過我，突然看到很驚訝……之類的。你mama應(yīng)該沒有跟你爸說過我的事吧？你就，反正找個理由敷衍一下。何況我們的確沒什么?！?/br>
    “……”

    “我們都這么大了。”

    艾卿輕聲說。

    手伸出去，像是要拍拍他的手背，然而最終卻也只規(guī)矩地落在肩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幾下。是安慰，也是規(guī)勸，她說：“總不能還以為扭頭就走、避而不見可以解決所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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