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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她殺死了知更鳥在線閱讀 - 第80頁

第80頁

    這些日子以來,已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這樣的場景,可是那時魏延還在,她就像是能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像是能在窒息前艱難地浮出水面、最后一次呼吸。

    女孩一步步向她走來,那是十七歲的、被所有人孤立、被當(dāng)作臟東西的、被刻上各種難聽名號的,裴央。

    沒了美化的記憶忽而在這腳步聲中支離破碎,她只能不斷后挪。

    “Who killed Cock Robin

    I, said the Sparrow.”

    女孩在她面前站定,她退無可退。

    她抬起臉,四目相對,忽而發(fā)現(xiàn),十七歲的裴央,在哭。

    淚水盈滿她通紅的眼眶,連不知何時緊握匕首的動作,都連帶著發(fā)顫。

    “With my bow and arrow,

    I killed Cock Robin.”

    在哭腔里,女孩唱著,笑著——

    然后一把匕首,穿過了她的心臟。

    裴央低頭,鮮血汩汩流出,可她感覺不到絲毫疼痛,甚至連驚恐的情緒,都沒有及時表現(xiàn)。

    一切如同一早注定的宿命重演,稚嫩而溫柔的女聲不斷在她耳邊唱著,who killed Cock Robin?……

    是我。

    是我……殺死了,知更鳥。

    ——她霍然睜眼!

    在滿頭大汗的掙扎中,有人打開車門。

    那是個滿頭灰白短發(fā)的女人,指間叼著未盡的廉價香煙,吞云吐霧,上下打量著她的惶然動作,“別鬧騰,”她低聲,“折騰動靜大了,把你埋……”

    話尚未說完,她被人拽了頭發(fā),向后猛地拉扯,腳步趔趄,頹然倒地。

    顧成才懷里抱了束花,有些別扭地動了動顯然沒系好的領(lǐng)結(jié),低頭,惡聲惡氣地吼了一句:“聶月瑩!你敢亂說話嚇到她,我他娘的這就讓你睡天橋去!別給臉不要臉!”說著,他直直向她臉上踹出一腳。

    聶月瑩受了這重重一下,卻也只是愣了片刻,就無所謂地擠出聲笑。

    燒了一半的煙掉在地上,被女人無聲地用手掌摁滅。

    這種爭吵和鬧劇,在離開魏巍、委身男人之后的諸多歲月,實在屢見不鮮,常見到,她竟然也有膽子挑釁一下明知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對這種推搡和毆打沒了半點脾氣。

    顧成才卻沒有絲毫要來扶起她的意思,只是擠上車后座,給裴央解開了手上的繩子,隨即強(qiáng)硬地將人拽過,把花塞進(jìn)她懷中。

    “走,”他拉緊她,“跟我、跟我去見一見你、你mama,好多、你知道都多少年了、我想啊……”

    那激動到有些口不擇言的動容,在裴央看來,卻依然只有滿心滿臉的疑惑。

    可她已經(jīng)無暇去解釋任何。

    在視線余光中,她的雙手,忽然無法控制般,驟而抖抖擻擻。

    她只能竭力假裝抱緊花束,在男人沒有露出任何殺意時,竭盡全力,保持清醒。

    她知道她可以。

    為了不回頭,為了這些日子,她一定……

    =

    謝蘅隨手從床頭柜上撈過水果刀,把手里的橙子削成小塊,一片一片放進(jìn)盤中。

    他做得專心致志,仿佛世上除了眼前這個橙子外,再沒有什么旁的值得入眼。

    直到病床上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開口,輕聲說了一句:“謝蘅,對不起。”

    他握刀的手這才停頓。

    抬眼,他與面色慘白的張月對視,分明有滿腔責(zé)怪的情緒,在那難得乞求原諒的眼神里,末了卻只擠出一句:“知道自己不對,下次就別再犯。”他把橙子擺好,遞到她面前,看到她為難得伸不開手,又“大發(fā)慈悲”地喂進(jìn)她嘴里。

    她嘗了一口,呲牙,“……酸?!?/br>
    謝蘅挑眉,“現(xiàn)在知道酸了?你不知道,某些人說死就死,我花了大價錢跟人要翻臉,那邊得要酸死我、苦死我?”

    話是這樣說,見人耷拉了眉眼,他還是將那盤水果挪走,“吐?!毕ё秩缃?,手里接了她沒嚼爛的一片橙子,隨手扔進(jìn)垃圾桶里。

    寂靜的病房里,張月不敢開腔,末了,只有他平靜的話音響徹逼仄空間內(nèi):“今天是我mama的祭日,往年我要在那里守一天,出了你這件事,我沒去?!?/br>
    她一愣。

    “我mama,對我而言,很重要?!?/br>
    在他那外人看起來風(fēng)光無限、實際上僅僅只是到處奔波、為人賠笑的少年時光里,宋知秋一手促成了他今日的榮光。即使他不快樂,但這些日子依舊沒有絲毫抹去他對于母親的敬愛和……憐惜。

    宋知秋生來像一只驕傲的孔雀,披著溫順的羊皮,底下是絕不服輸?shù)母甙?,她自他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時,便寸步不離地陪伴他,教導(dǎo)他,為的是讓謝蘅成為所有人傾羨的孩子,故而她可以微笑頷首、推辭一切不過是天賦,享受著眾人同樣仰望的眼光。

    謝蘅早慧,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他的少年時代太過于孤獨,除了那些從未理解過真實的他而為他歡呼雀躍的粉絲、權(quán)衡算計的經(jīng)紀(jì)公司、不能過于靠近的合作演員、或奉承或為難的導(dǎo)演以外,唯有宋知秋是活生生站在他邊上的,能偶爾用言語和施舍的擁抱來溫暖他的人。

    謝明允從來軟弱,連一句溫和的勸慰,也只是在無數(shù)的間隙中悄然言說,謝蘅那時年少的寂寞,便再也對他無從說起。

    他的傾訴過于突然,也毫無鋪墊,只是半分沒來由地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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