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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楚黛得陛下搭救,特來叩謝皇恩?!背旃碚f完,屈膝欲跪,姿態(tài)恭順。 御殿金磚漫地,未鋪地毯。 只一方火盆擺在御案側(cè)不遠處,并不能溫暖整座宮殿。 九枝燈、紅羅炭的暖光映在地磚上,顯得偌大的御殿越發(fā)幽冷森然。 “喵嗚”一聲,御案方向竄出一只雪色貍奴,正是龍榻上險些撞到她的那只。 許是印象太過深刻,未及思索,身體已作出反應(yīng)。 電光火石間,她曲起的身形立時站直,雙臂半張,作出往前迎接的姿態(tài)。 下一瞬,小臂猛地往下一沉。 果然,小東西又快準狠地跳入她懷中,長命鎖下的玉鈴也被它帶動,輕響。 若非反應(yīng)迅速,雪寅的力道,足以將她撲倒。 幸而她及時調(diào)整姿勢,只踉蹌了一下,便穩(wěn)住身形。 她神態(tài)、姿儀尚算得體,只是抱著這么個重重的大團子,倒是不好跪地謝恩了。 除非朝堂上泥古不化的朝臣,不顧眼色,非得同他對著干,或者遇著大jian大惡之徒,平日里,宋云瑯并沒有動不動就要人下跪的習慣。 此刻他也沒心思糾正楚黛行禮的姿勢,倒是對雪寅的反應(yīng),生出幾分好奇。 “楚姑娘喂過它什么?”宋云瑯身形微微前傾,好整以暇望著她抱著雪寅吃力的模樣,俊毅長眉微揚,眼中興致nongnong。 雪寅性子驕矜,平日里宮人們想著法兒哄它,它也未必肯讓人碰一下。 只有時常喂養(yǎng)它的魏長福和王喜,能得雪寅親近。 可那種親近,同眼前的情形又不一樣,雪寅從未往他們懷里撲。 往宋云瑯懷里撲的時候,多半是犯了錯,為著討好賣乖。 楚黛醒來的時間想必不長,又是在紫宸宮,動不了什么手腳,宋云瑯想不出,她是怎么讓雪寅如此親近她的。 許是懷抱溫香嬌軟,趴著舒服,雪寅盤曲身形,全副放松,像在楚黛臂彎身前鋪了一張厚絨毯。 “稟陛下,臣女不敢擅自喂食,并未喂過雪寅?!背煺f著,上前兩步,想把雪寅放回御案上。 可雪寅的爪子緊緊抓著她衣袖,不肯下去。 楚黛進退兩難,有些窘迫。 也顧不上失禮,她抬眸望向御案那一側(cè)的宋云瑯,澄澈如水的眼神,帶著求助意味。 云杪入府的前一年,她也養(yǎng)過一只貓,不是極好的品相。 是她隨阿娘去廟里祈福時,在路邊撿到的。 撿到的時候,身上灰撲撲的,瘦骨伶仃,病弱可憐。 她央求阿娘帶回府,又尋來經(jīng)驗老道的大夫醫(yī)治,可它也只活了半年。 當年,小小的楚黛傷心很久,怎么也不能接受,那只小東西再也不會醒過來,在她腿上踩來踩去的事實。 她怕有一天,她也再也不會睜開眼,偌大的定北侯府,只剩阿娘一人。 養(yǎng)了半載的貍奴死掉,她傷心不已,她若不在,阿娘又會如何難過? 好在后來爹爹帶回云杪,同病弱的貍奴不同,云杪成日里嘴上不停,聰明活潑,會逗人笑。 多年過去,楚黛再也沒養(yǎng)過貍奴,當年那只,也很少再想起。 宋云瑯看在眼中,不知怎么,覺得有些滑稽,唇角不自覺彎起,透著愉悅。 “它喜歡你?!彼卧片樥Z氣肯定,身子略往后,靠在團云紋錦枕上,“既如此,朕也不要你謝恩了,在紫宸宮養(yǎng)病之時,替朕照顧照顧這小東西吧?!?/br> 隨即,不再管眼前一人一貓,下頜微收,視線落到未批完的折子上。 送客之意,再明顯不過。 楚黛放不下去手中的雪寅,只得又抱回懷中,可她來此的目的并未遺忘。 她抱著雪寅,略屈膝:“陛下有命,臣女不敢不從,只是叨擾陛下已久,臣女心中有愧。醒來后,病已好了大半,臣女自當回慈安宮向太后娘娘請安。” 目光溫柔掃一眼懷中雪寅,她遲疑一瞬,小心翼翼問:“敢問陛下,臣女可否將雪寅帶回慈安宮照顧?” 她不確定皇帝是真要她照顧雪寅,還是只是順勢一提。 “你說,要回慈安宮?”宋云瑯抬眸,語氣詫異,眼神倏而銳利,探究十足。 不是想獲寵么?換做旁人,早借著照顧雪寅的由頭,留在紫宸宮了。 宋云瑯隔著御案,凝視澄如水的眼瞳,暗自猜測她又想耍什么花樣。 “是,郡主在等臣女?!背熘泵婺茄凵?,不太懂皇帝在想什么,她不卑不亢,照實作答,“若陛下恩準,臣女即刻隨郡主回去?!?/br> 她眼神干凈,像是什么心機城府也沒有的純粹。 身為定北侯府唯一的嫡小姐,她從不需要同任何人爭什么,也不必偽裝。 宋云瑯心內(nèi)微微一動,忽而發(fā)現(xiàn)自己先前的無禮揣測,甚為可笑。 赤子之心,他身邊少有人擁有,卻不是沒有這樣的人。 難得遇見這么一個,對方越干凈,他越是忍不住去想,他也曾擁有這樣純澈的眼神。 什么時候呢? 太過遙遠,一時想不起,至少是在被母后親手送離京城,孤身去北倉府前。 “準?!彼卧片樢暰€落回奏折,字跡映在眼簾,卻沒鉆入腦中,“它不愿下來,你便帶去慈安宮養(yǎng)幾日吧。” 楚黛悄然舒一口氣:“謝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