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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cè)不遠處,啃著細草的駿馬,低鳴一聲,像是在附和。 宋云瑯埋首在她頸間,深深嗅了嗅,臂上力道越發(fā)收緊。 鼻端淺淺薔薇香,比山林間草木香更好聞,宋云瑯抱著她,有些懊悔帶她來騎馬。 他暗自平復著心緒,語氣低緩:“漪漪自己半途而廢,倒是要朕有始有終。” 嗓音含一絲綺靡的低啞,語氣卻聽不出什么,他慣會掩藏。 言畢,倒是沒為難她,徑直把人抱坐到馬背上。 楚黛抓住馬鞍,身形緊繃,唯恐坐不穩(wěn)掉下去。 馬兒不算老實,邁開四蹄左動又晃,她回想著他的話,卻沒辦法專心細想。 以為他說的是做女官的事,忍不住回嘴辯解:“臣女哪有半途而廢?只要陛下答應,我秋后便應考?!?/br> 那倔強的語氣,儼然沒聽懂他方才話外之音。 宋云瑯把韁繩遞到她手中,望著她的眼神,無奈中夾著一絲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幽怨。 “好,漪漪既有此志向,朕便開了先例,替你處理好應試的身份。” 宋云瑯飛身跨坐到她身后,擺弄著她手臂和腰肢,替她調(diào)整坐姿:“朕給你三年,若三年后,漪漪未能高中進士,朕便不會再破例。” 楚黛聽懂他言外之意。 只有她在三年內(nèi)高中,他才愿意破例允女子參加科舉,在朝堂內(nèi)外設立女官。 這樣大的賭局壓在肩上,楚黛忽而開始質(zhì)疑自己,不確定她能否扛得起。 “云瑯,能不能……把寧jiejie也算上?”楚黛試探著問。 身后之人并未立時應聲,楚黛有些忐忑。 莫非,宋云瑯篤定她考不中,才允她的? 既然允諾,她絕不讓他輕易糊弄過去。 她也知道是強人所難,可總得試上一試。 略思忖,她松開抓住馬鞍的手。 細指搭在他小臂上,回眸望他:“若寧jiejie也考不中,我便再不提做女官之事,可好?” 寧jiejie乃京城第一才女,楚黛不信她會比瓊林苑中那些風光無兩的進士差。 她嗓音又輕又柔,羽毛似的撓在人心尖上。 偏她渾然不知,這把嗓音于他是怎樣催人心智的撩撥。 “要朕屢番破例,也不是不行?!彼卧片樜兆∷氖郑弥父馆p輕摩挲著,似把玩一塊美玉,“漪漪得允朕一件事?!?/br> “什么事?”楚黛好奇問。 世上有何難事,是宋云瑯需要求她的? “且先記下,朕晚些再向你討?!彼卧片橅撞刂唤z得逞。 心中貪念橫生,教她騎馬時,他卻絲毫不顯,格外上心。 夜色漸濃,饒是楚黛騎馬正在興頭上,也開始困倦。 “明日應當能穩(wěn)穩(wěn)當當坐到馬背上,記得喚朕一聲好師父?!彼卧片槗碇従彺唏R往回走。 與來時不同,馬兒幾乎是踱著步回去。 楚黛連他說得話也沒聽清,更不知自己何時回到寢屋的。 騎馬耗費全副精力,她躺在軟帳中,睡得酣沉。 跨院單獨的廂房中,楚馳未點燈。 他一臂枕在腦后,翹腿躺在榻上,別過臉:“你們離開,我不走,我要陪著jiejie?!?/br> “必須走,隨我和你阿娘回北疆?!绷纸鹕锨暗统?,“你的性子,早晚要生事。若讓人猜到你是我楚鐸的兒子,又是一番風雨,你爹折騰不起了?!?/br> “你老了,我還年輕?!背Y瞥他一眼,沒好氣地嘲諷,“讓我像你一樣沒出息地回北疆茍活,我可做不到!” 仇氏起身,走到榻邊,輕嘆:“阿馳,玄冥司孔大人告訴我,陛下已令他查清當年冤情,答應會秉公處理。眼下多事之秋,咱們回北疆等消息也是一樣?!?/br> 她總覺得,阿馳執(zhí)意不肯走,不僅是因為楚黛,或許還存著報仇的心思。 白日里,她無緣見到孟夫人,倒是遠遠看了楚黛一眼。 當時阿馳跟在楚黛身側(cè),她能看出阿馳真的喜歡jiejie。 阿馳知道守護jiejie,是她一直期盼的,她希望阿馳能替她贖一贖罪孽。 看到楚黛時,她也曾心生好奇,不知是怎樣的玉人,才生得出楚黛那般靈秀的女兒。 總之,是林金配不上的人。 思及此,仇氏目光不經(jīng)意往林金身上落了落。 夜里,也曾聽他囈語時喚出孟沅的名諱,他對孟夫人應當有情。 在這行宮中,他雖沒主動去找過孟夫人一回,可仇氏隱隱覺得,他有悄悄看過孟夫人。 否則,他不會屢屢避開她的視線,待她莫名疏離。 想必是心中燃起舊情,想要靠近,看到對方,又自慚形穢了? 眼下,他確實也沒資格靠近,人家孟夫人有了真正疼她愛她的夫君。 而林金,只能縮在暗地里,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死鬼。 報應吧,對他自私且懦弱的報應。 仇氏勾了勾唇,不在意地別開臉。 “阿娘,我就是想親眼看到jiejie嫁人?!背Y對仇氏說話時,語氣明顯軟下幾分,“等jiejie嫁了人,我即刻回北疆。” 實則,他心里硬的很,先把人支走再說。 皇帝說會秉公處理,應當也只是搪塞他們,哄他們回北疆。 所謂的秉公處理,最后可能只是罰俸這樣不痛不癢的懲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