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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未見,他身上隱隱沾染些營中習氣,瀟灑收斂一分,多一分令人信服的堅毅。 楚黛靜靜凝著他,目光落在他透著淡淡青烏的眼圈。 鼻尖驀然泛酸,心口像被細針刺了一下。 她抬起手,指腹沿著他眼圈倦色,輕輕描摹。 烏亮的眼瞳浸著淺淺淚光,顯得越發(fā)晶瑩。 “就這般忙么?”楚黛隱忍著,淚光包在眼眶中,忍得眼圈泛紅,“再忙也得顧著身子。” 想到自己仍被他抱在懷中,不知他抱得有多累。 楚黛收回細指,抵在他身前,推了推他:“快放我下來。” “小皇后心疼朕?”宋云瑯將她抱得更緊,大步朝屋里去,“你這小身板,輕如一片雪,朕在你心里,就這般虧虛不中用?” 言畢,像是為了證明什么,笑意倜儻,將她抵在暖閣便榻上。 前些日子,他去大營前,在這便榻上如何纏磨,她至今仍記得。 想起那些綺靡的畫面,楚黛心里一慌。 對他的心疼,被他鬧得沒了蹤影。 她曲起雙腿,拿膝骨將他抵開,故作嫌棄道:“一身風塵,我讓惜琴去備水?!?/br> 宋云瑯本就是逗逗她,假裝被她抵開,順勢坐到榻上,輕易便叫她逃開去。 一面丟開氅衣,一面望著她纖裊的背影無聲含笑。 盥室里,水聲泠泠。 楚黛坐在便榻上,捧一卷書,心神不寧,怎么也看不進去。 目光落在書卷上,心神卻被耳朵cao控。 半晌,水聲低下去,她松了口氣。 細指捏了捏耳尖,收斂心神,繼續(xù)看書。 好不容易看進去兩頁,又不由自主惦記宋云瑯。 她朝盥室方向望望,眼神疑惑,好一會子沒聽見響動,怎的還不見出來? “云瑯?!背旆畔聲恚率曳较蜃吡藘刹?,輕喚。 可盥室沒人應,一點動靜也沒有。 楚黛攥著綢帕的細指緊了緊,莫不是他在營中受了傷,沒叫她發(fā)現(xiàn)? 這般一想,楚黛再顧不上遲疑,快步上前推開盥室門扇。 盥室中熱氣氤氳,垂下的簾幔被水汽沾濕。楚黛撩開簾幔,指腹上也沾染水汽。 簾幔后,宋云瑯玉山似的身形浸在浴桶中,眼皮輕闔,眉宇間透著倦色。 他結實有力的雙臂搭在桶沿,側臉歪在肩窩處,呼吸勻長,睡得正沉。 墨發(fā)濕漉漉垂下,水珠順著他側臉、鼻尖滴下來,楚黛鬼使神差探手接住。 那溫熱的水珠落到她濕潤的指尖,又沿她微曲的細指滑至指背骨節(jié)處,落到浴桶中,泠泠一聲輕響,漾開圈圈漣漪。 他總是表現(xiàn)得無所不能,楚黛第一次看到他這般疲累的模樣。 舍不得叫醒他,可這般睡下去,待水涼了,對他身子不好。 想把他拉出來,可她試了試,根本動不了他分毫。 拉了兩下,未果,反而將他驚醒。 宋云瑯睜開眼,看到搭在他上臂的細指,倏而彎起唇角:“趁朕睡著,進來偷看?” 初醒來,他低低的嗓音微啞,聽得人莫名耳熱。 “誰偷看了,我是怕你著涼?!背齑钤谒媳鄣募氈肝⑽⑹沽Γ抗馍陨砸崎_,忍羞勸,“起來穿上寢衣,再好生歇歇?!?/br> “好?!彼卧片槒纳迫缌鲬康捻撞刂C謔。 隨即,不等楚黛轉身,便撐著桶沿,從水中站起來。 “哎呀!”楚黛驚呼一聲,慌忙捂住眼睛,逃至洇濕的簾幔外。 想回頭瞪他,又怕他做出更放誕不羈的事來。 她狠狠忍住回眸的沖動,急得跺了跺腳,背對著他,又羞又氣嗔:“一睜眼便沒個正行,不理你了!” 退至門扇外,聽到里頭悶笑的聲音,楚黛心口似揣著一只活蹦亂跳的山鹿,左沖右突,將她心神撞得亂七八糟。 穿上寢衣出來,宋云瑯坐在榻首拭發(fā),楚黛便捧著書卷避至榻尾,粉頰似勻著燕脂。 他衣衫穿得齊整,連領口也整得一絲不茍,只露出一粒凸起的喉結。 余光掠過他輕滾的喉骨,楚黛目光再不敢往他身上落。 書頁仿佛化為結實如玉的胸膛、腰腹,映入眼簾的字跡,似一滴一滴水珠掛在書頁上,在她游離的神思間流動。 好半晌,楚黛才得以平復心緒,把那些紛亂的畫面從腦海中拋開。 宋云瑯眸光流連在她面頰,只覺連日來的疲累登時消散。 天色已暗,惜琴立在暖閣外問,是否要擺膳。 不待楚黛開口,宋云瑯便應聲:“不必,朕帶漪漪出去吃?!?/br> “要出門么?”楚黛放下書卷,眸光盈盈望著他,輕問,“去何處?” 還想等他歇息好,問問阿馳在軍中過得如何。 宋云瑯丟開棉巾,起身坐到她面前,修長的指骨輕輕刮了一下她鼻尖:“阿馳說他煮面得仇氏真?zhèn)?,朕帶你去瞧瞧,是不是名副其實。?/br> 云瑯要帶她去見阿馳? “阿馳也能從營里出來么?”楚黛翦瞳晶亮,立起腰肢,滿含希冀與歡喜望著他。 對上他眉眼,又忍不住問:“要不云瑯先歇一晚,明日再去不遲?!?/br> 他的小皇后可真是懂得疼人,宋云瑯心內(nèi)暗嘆。 唇角笑意漫上眉梢,他抬手捏捏她軟嫩的側臉,又扣住她纖柔的手,溫聲應:“歇好了,明日一早便回營,今夜陪你出去走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