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終于得救，江晚橘半撐著手臂起來，拿起剛才殘余的半根煙就抽，用力吸了一口，零星火星驟然發(fā)亮。哆嗦著抽了幾口，一只手從她手中將煙拿走，在煙灰缸中碾滅：“抽煙有害健康。”

    江晚橘抬頭，陳晝?nèi)誓笾掳停竽粗改﹃橆a上的一塊rou，低頭，將口中的薄荷糖喂給她，清涼提神，江晚橘含住糖果，嘗了幾口。

    陳晝?nèi)视治沽怂豢谒?，是杯子里的，冰水，幾個冰塊滴溜溜地在玻璃杯中轉(zhuǎn)悠，江晚橘被凍得發(fā)抖，還沒有緩過神來，他仰脖，將杯中剩下幾塊冰含住了。

    將杯子放在桌上，陳晝?nèi)试俣雀┥怼?/br>
    江晚橘不肯，可惜，她越是掙扎，越是刺激到陳晝?nèi)?。他就愛這樣不聽話不順從逆著來的小家伙，重新將她壓回去。

    幾頓碾壓之下，江晚橘終于軟化，求饒。

    陳晝?nèi)示痈吲R下，看著江晚橘，笑：“是不是該報答我了？”

    江晚橘早就知道陳晝?nèi)蔬@人不安好心。

    他是那種，下雨天借你傘、等晴天后再將你扒皮拆骨、吃干抹凈的人。

    陳晝?nèi)仕饕膱蟠鸬拇_很厚顏無恥，但江晚橘沒有什么力氣了，被翻來覆去地拆了一遍，臨睡覺前，他又要喂水，江晚橘心里有前車之鑒，堅決不肯喝，陳晝?nèi)事曇魩Γ骸皽厮?，什么都沒有?！?/br>
    江晚橘這才慢慢地喝下去，滋潤著干涸的咽喉。

    她枕著陳晝?nèi)实母觳猜?，醒來時已經(jīng)不見對方蹤影——桌上倒是有著早餐，還有陳晝?nèi)柿粝碌囊粡埍愫?，他的名字，和手機(jī)號，字跡瀟灑不羈。

    江晚橘下床，她喝了仍舊有溫度的咖啡，慢慢地吃完盤子里盛著的奶酪、面包圈、菠蘿、小番茄和草莓。

    吃光之后，她將陳晝?nèi)柿粝碌募垙埲喑蓤F(tuán)，毫不猶豫地丟進(jìn)垃圾筐中。

    往后兩天仍舊繁忙，江晚橘嗓子痛，買了藥吃，潤喉的藥水也一直在喝。她的工作免不了說話，可惜陳晝?nèi)蕦⑺曇襞么罅诵?，后面兩天說話時總有一點啞。不過還好，沒有影響到工作。

    最后一頓飯仍舊是商場方做主，事情談得很順利，總監(jiān)也高興，見江晚橘嗓子不適，也不再勉強(qiáng)她喝酒。和人應(yīng)酬交際，也沒有帶江晚橘——

    如果是之前的江晚橘，一定會跟上，但現(xiàn)在的她不愿意逞這個強(qiáng)。身體要緊，嗓子不適就少說話，少說也少出錯，她獨自一人坐在圓桌前吃著清蒸鱖魚，只聽耳側(cè)嘈雜，抬頭看，見眾人簇?fù)碇悤內(nèi)省?/br>
    江晚橘沒打算上前打招呼，她在的位置人少，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一個實習(xí)生。任憑他們觥籌交錯，她自己安安穩(wěn)穩(wěn)地吃完整頓飯，一杯酒也沒喝，一個招呼也沒打，樂得清凈。

    結(jié)束后，江晚橘本想著直接上去休息。

    她們是明天中午的機(jī)票，啟程回北京。

    但總監(jiān)卻叫住晚橘，說自己有樣?xùn)|西落下了，讓江晚橘去找找。

    江晚橘聽話，去了下午開會的地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房間空蕩蕩的，沒有開燈，房間內(nèi)一片昏暗，江晚橘在黑暗中摸索著開燈，怎么都找不到燈開關(guān)的位置。

    心里納罕，她繼續(xù)摸，冷不丁摸到一溫?zé)岬臇|西，驚得江晚橘差點叫起來，與此同時，燈光大亮，陳晝?nèi)书_了燈，他仍舊穿著晚宴時的西裝，沒有換，笑著看她：“不是咽喉痛，晚上吃那么多魚，不擔(dān)心被扎了喉嚨？”

    江晚橘轉(zhuǎn)過臉，她說：“扎不扎的，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怎么沒關(guān)系？”陳晝?nèi)市χf，“你不明白我的想法？”

    江晚橘的視線在會場中逡巡，回憶著總監(jiān)去過的位置，尋找她遺落的文件：“陳總貴人事忙，我哪里知道您的心意?！?/br>
    陳晝?nèi)蕠@氣。

    他說：“江晚橘?！?/br>
    這還是他第一次叫江晚橘的名字，不疾不徐：“我們很合得來。”

    江晚橘不出聲，她挨個兒翻找桌子，腳下不小心踢到木頭椅子，疼得她皺了眉，仍舊沒發(fā)出絲毫動靜。

    陳晝?nèi)实穆曇羝椒€(wěn)地落在這個空曠的會場中：“你跟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啵?！?/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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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上海（四）

    江晚橘沒有抬頭，她俯身，手指深深地壓在桌子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準(zhǔn)確無誤地將總監(jiān)遺失的筆記本找到。她站起來，轉(zhuǎn)身看著陳晝?nèi)省?/br>
    空曠的會場中，燈光自上而下，他眉目疏朗，平靜地又重復(fù)一遍：“怎么樣？”

    江晚橘笑了：“有什么好處嗎？”

    “你想要的，我都能滿足?！?/br>
    江晚橘問：“房子？車子？”

    陳晝?nèi)市Γ骸跋胍睦锏?？?/br>
    江晚橘自顧自地往下說：“我還想去巴黎總部進(jìn)修，我想要繼續(xù)深造，我想要升職，想要加薪?！?/br>
    陳晝?nèi)拭碱^未皺一下：“都可以?！?/br>
    “我要錢，很多很多的錢，要升職的機(jī)會，要人脈，”江晚橘平靜地看他，“我要往上走。”

    陳晝?nèi)收f：“我能幫你?！?/br>
    江晚橘說：“我還要結(jié)婚?！?/br>
    陳晝?nèi)什恍α恕?/br>
    他仔細(xì)看著江晚橘，像是重新認(rèn)識她。

    “就這樣，”江晚橘聳了聳肩，手中仍舊捏著那個筆記本，她口吻平淡，“我不介意使用男人的資源，但前提是，男女朋友?！?/br>
    陳晝?nèi)寿潎@：“我欣賞你?！?/br>
    江晚橘笑了：“欣賞我的人很多?！?/br>
    她拿著筆記本，輕輕彈掉上面的灰塵，語調(diào)輕松：“所以，我沒必要犧牲自己尊嚴(yán)去從陳先生這里獲得一些猶如對待寵物的關(guān)愛，不值得，我雖然年紀(jì)小，但不傻?！?/br>
    陳晝?nèi)什徽f話，江晚橘微微頷首：“我還要回去交差，陳先生晚安。”

    她個頭嬌小，伶仃無骨，瞧著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但沒有絲毫停留，頭也不回地從陳晝?nèi)噬磉吔?jīng)過。

    陳晝?nèi)事劦剿砩系南闼畾庀?，薄薄的涼，像晨起時接到的第一片雪。

    江晚橘目不斜視從他身側(cè)走過，去找總監(jiān)交差。總監(jiān)有些意外：“這么快？”

    江晚橘應(yīng)了一聲。

    她說：“陳總是個爽快人?！?/br>
    總監(jiān)笑了，江晚橘總算知道為什么她很少笑了，可能因為笑起來的時候顯得有些促狹——簡單來說，有點像壞人。

    總監(jiān)說：“我知道，你回去吧，好好休息?！?/br>
    江晚橘平靜地回到自己房間，進(jìn)了門，她的手扶著旁側(cè)的柜子脫鞋子，第一下沒有成功，只能半蹲下來，手碰到腳踝——長時間穿高跟鞋，雖然有著防磨貼的保護(hù)，腳踝部位仍舊和鞋相摩擦，起了小小的水泡，精神高度緊張時候感受不到，現(xiàn)在一放松，才意識到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真的好痛，肌膚都磨紅了好大一片。

    江晚橘抱著膝蓋，哽咽一聲。

    她自言自語：“算什么啊，這算什么呀?！?/br>
    江晚橘吸了一口氣，脫掉鞋子，塔拉著酒店的拖鞋，腳踩在地上，仍舊輕飄飄的，像是還在夢中，強(qiáng)迫自己立刻醒來。

    她去了衛(wèi)生間，擰開水龍頭，嘩嘩啦啦放出涼水，伸手捧了一把，往臉上撲。

    閉上眼睛，深呼吸。

    “沒事，沒事，”江晚橘低聲說，“會好起來的?！?/br>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江晚橘還是沒有趕回去的飛機(jī)，找總監(jiān)請了兩日的假?？偙O(jiān)語言頗有曖昧，笑吟吟地看她，臨走前，問她：“陳先生還滿意嗎？”

    江晚橘不卑不亢，她微笑著說：“十分滿意。”

    這次活動進(jìn)行的格外順利，總監(jiān)也不難為她。

    成功拿到兩天假期的江晚橘去了迪士尼，也不做什么攻略，隨心所欲地玩了一天，遺憾的是不方便帶玩偶，她什么都沒買。

    晚上去夜店喝酒，蹦迪，沒有蹭卡，大部分時間在吧臺安安靜靜休息，拒絕一個又一個面孔男人遞來的酒，一直到凌晨四點才離開。

    一出門，就看到外面執(zhí)勤的警車和警察。

    人生中第二次深夜從酒吧中出來，卻是不一樣的安心。

    江晚橘裹緊衣服。

    能替代男人的東西這么多。

    警燈明亮不停，即使是這個時刻，周圍仍舊人來人外，車流往來，的確是個不夜城。江晚橘走出幾步，用軟件叫了車，車子沒那么快抵達(dá)，她先坐在旁側(cè)涼涼石階上等。

    有人上前搭訕：“是過來旅游的嗎？”

    江晚橘頷首：“是?！?/br>
    “我也是，第一天過來，挺熱鬧的，”那人感嘆，“你朋友呢？”

    “我一個人?！?/br>
    “巧了，我也是，”那人話鋒一轉(zhuǎn)，“加個微信嗎？”

    江晚橘微笑著拒絕，恰好叫來的車也到了，她上了車，報出位置。

    她訂的仍舊是昨晚的酒店，仍舊是昨晚的房間。

    熟悉的電梯，熟悉的走廊。

    一晚上，江晚橘沒有喝酒，她一個人出來玩，自然不會碰這些東西。

    走到門前，她低頭翻著包，尋找酒店房卡，到底是一晚上沒怎么睡著，她累得有些眼花，好不容易翻出來，隔壁的門也開了。

    身著睡衣的陳晝?nèi)拾察o地站著，他身上有一點并不濃重的煙氣息，和昨天江晚橘抽的一樣。不過和現(xiàn)在明顯嗨了一夜的江晚橘比起來，此刻的陳晝?nèi)士雌饋砗軐庫o，溫和，他甚至連黑眼圈都沒有，精神平穩(wěn)。

    他有些意外地看著江晚橘。

    江晚橘微笑：“陳先生好。”

    陳晝?nèi)蕟枺骸叭ツ膬毫?？?/br>
    江晚橘笑了：“瞧您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