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不同于以往的節(jié)日，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是一等一的重要日子。

    靜安路、復(fù)興路的花園洋房也以不同的形式裝扮上，滿眼滿心的紅，沖淡了冬日蕭瑟的寒意，溢出一些暖，絲絲點(diǎn)點(diǎn)地鉆進(jìn)心里。

    桃杏和一干丫頭給黎公館里里里外外換了顏色，掛了燈籠燃了成對兒的蠟燭，火紅火紅的，一派喜氣。

    饒是社會整日滲透著西方新思潮，一到逢年過節(jié)，還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傳統(tǒng)最合人心意。

    年夜飯自然少不了張媽的拿手好菜，一道卦爐剛烤出來的鴨子，冒著噴香的熱氣，彌散在整個飯廳里。

    鴨子的肚子提前給掏空了，塞了些剝好了的甜板栗進(jìn)去，加了錫箔紙，再送進(jìn)掛爐里烤制。

    張媽和桃杏在旁候著，留心火候，掐著時間，把握著脆皮與嫩rou的口感。

    多一分則老，少一分則生，一定要正正好。

    剃凈了鴨子rou的鴨骨架則用來熬湯。

    火上慢燉，放了冬筍尖，又放些祛膩的嫩白菜葉，一同燉煮些時候。

    等到再開蓋，湯汁已經(jīng)冒著咕嚕咕嚕的聲音沸騰起來。

    這時候，桃杏抓了一把蟲草花進(jìn)去，跟鍋里的鴨架與筍尖白菜一同輕輕攪弄，待到入了味兒，才微微捻成了小火，繼續(xù)煮上十分鐘。

    脆皮紅棗年糕與桂花汁調(diào)的酒釀圓子也一并端了上來，粘糯細(xì)軟的口感細(xì)細(xì)咀嚼。

    先是軟糯，隨后淡淡的甜意沖擊著味蕾，只讓人回味無窮。

    用了晚飯，黎宗櫟攬著顧芝儀，黎曜因拉著黎穗之去院子里看煙花。

    黎穗之仰頭望著滿天絢麗的花火，為它們著實(shí)的美麗而驚艷，雖然只曇花一現(xiàn)，卻叫人印象深刻。

    爭相綻放的煙火，如碎鉆星子圍繞著的漫天霓虹，盛極一時的絢爛，直叫人無法移開雙目半刻。

    正瞧著熱鬧，黎曜因卻率先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他反應(yīng)極快，一把拉著黎穗之就朝屋內(nèi)的方向跑，黎穗之還未完全反應(yīng)，目光就先她一步，眼見著巨大的火光朝他們之前站定的位置襲來。

    本該打上天的煙花盒子，此刻轟然倒下來，如炮彈一般開始平行掃射，眾人一陣驚呼，隨之而來的是紛繁雜亂的尖叫。

    黎曜因大聲叫著讓他們向屋子里跑。

    爭相跑回屋內(nèi)后，大門被完全緊閉。

    透過玻璃窗的反射，眾人只看到了一簇又一簇巨大的火球噼啪作響地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

    幾個年紀(jì)小的丫頭都嚇得哭出了聲，呆愣愣地瞧著。

    黎穗之忽地“嘶”了一聲，腳面處傳來的痛楚讓她眉頭緊皺。

    黎曜因心一緊，連忙看她：“怎么了，傷到哪兒了？”

    黎穗之?dāng)Q著眉低下頭，黎曜因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倒吸了口氣。

    一只火星子落進(jìn)了她的靴子里，此刻已經(jīng)熄了，只是肯定燙到了，還在冒著絲絲的糊味。

    他一把抱起黎穗之，抬腳就往樓上走。

    把她擱在床上，黎曜因小心翼翼地給她脫了羊毛靴子，又動作極緩地脫掉襪子，目力所及的是一小塊觸目的紅。

    他去房間拿了藥箱，找到些碘酒和燙傷藥，先給她做了簡單處理，隨即徐徐地準(zhǔn)備上藥。

    他的動作很輕柔，生怕弄疼她，所以格外小心。

    帶著藥膏的清涼，在她腳面的傷口處慢慢涂抹，黎穗之有些疼，哼哼唧唧叫出聲來，黎曜因就更加小心。

    “有好一點(diǎn)嗎？”

    “嗯?！?/br>
    黎穗之軟軟地應(yīng)著，腳面處的痛感漸漸沒有剛才那么劇烈，取而代之的是燙傷藥的清涼，以及他指腹的溫?zé)帷?/br>
    房門被敲響，是黎宗櫟的聲音，他有些著急：“曜因，穗之怎么樣了？”

    黎曜因邊涂藥邊回：“沒什么大事，上些藥便好。你們別擔(dān)心了，去休息吧。”

    “那就好，你照顧好她?！?/br>
    門口的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黎曜因長長松了口氣，沉下聲音：“還好沒事?！?/br>
    黎穗之看著他笑，黎曜因聞聲抬起頭，正對上她的眼睛：“還笑得出來？”

    黎穗之卻認(rèn)真地打量他：“你這么緊張我？”

    黎曜因覺得她的問話沒頭沒尾，不知道是不是被剛才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著了。

    他抬眸瞅了她一眼，深深望進(jìn)她眼里：“我最緊張你。”

    上好了藥，黎曜因關(guān)上了燈，只點(diǎn)了對蠟燭放在床頭，也足夠照亮。

    火光映照在兩人的臉上，誰也沒有說話。

    時間靜靜地流逝，勾起了一點(diǎn)蠢蠢欲動。

    黎穗之靜靜靠著他，手臂繞過他的，指尖在他手心里慢慢劃著，一點(diǎn)點(diǎn)的，不重，卻無法忽略她的存在。

    手心的傳導(dǎo)，讓黎曜因心里有些癢，他當(dāng)即握住，不讓她再動彈。

    黎穗之卻不肯罷休，只在他身側(cè)扭糖一樣動來動去。

    不得已，黎曜因伸手摟住她的腰，箍緊她不讓她動。

    “哥哥。”她不高興地喊他，黎曜因只裝作沒聽到。

    緊抱的姿勢，讓兩人之間再無空隙，黎穗之心猿意馬，無端生出汗液，裹緊了衣裳。

    黎曜因的呼吸有些重，他放開她，嘴上道：“別再胡鬧了。”

    黎穗之借著光亮，偷偷注視他，隔靴搔癢般用指甲在他手心來回打轉(zhuǎn)。

    她覺得很有意思。

    須臾之后，意料之中的，她的手被鉗住了。

    她一臉無辜地抬起頭，正對上黑夜里投射而來的不太清楚的眸光。

    黎曜因看著她，耳畔嗡嗡作響，心頭涌上了一股燥熱，一下下地頂著胸口，讓他呼吸聲都不再平穩(wěn)。

    “穗穗?！彼砻嬉琅f維持著鎮(zhèn)定，內(nèi)心深處在拼命克制，壓抑著叫囂著的沖動，“別鬧了。”

    黎穗之卻并不打算就此作罷，自然的反應(yīng)讓他有些無力。

    “別忍了?！?/br>
    他聽到她輕輕開口。

    欲念、沖動、愛意在體內(nèi)激烈沖撞著，理智就占了下風(fēng)。

    黎曜因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眼睛都要流火，說出口的話伴著暗?。骸岸际悄睦飳W(xué)來的？”

    黎穗之挑了挑眉，彎起唇：“不告訴你?！?/br>
    “腳不疼了？”

    黎穗之疑惑：“什么？”

    他的手撐在她旁邊：“不疼了才有精力做這些?！?/br>
    他低下頭，含住了她的唇，似乎是故意為之，只為了懲罰她方才的刻意勾引。

    他用了些力，重重地撕咬著，唇上的輾轉(zhuǎn)過后，舌尖頂開了她閉合著的牙齒，吻得更深。

    他緊摟著她，不給她多余喘息的機(jī)會。

    她有些心不在焉，更有些緊張。

    怕碰到她的傷口，黎曜因摟著她坐起來，黎穗之半跪在他腿側(cè)，深深淺淺地繼續(xù)吻他。

    黎曜因捧起她的臉，停了吻。

    他忽然深深凝望進(jìn)她泛著亮色的眼睛。

    四目相對間，他們在眼中看到了彼此，也看到了濃到化不開的貪戀。

    黎曜因心中大為震動，他似乎是不敢置信般地再叁確認(rèn)，而后只剩下欣喜與悅?cè)弧?/br>
    “想好了么？”他問她。

    黎穗之眼里蘊(yùn)著化不開的水光，聲音化作一灘水一樣的“嗯”了一聲，直流到了黎曜因的心里。

    “穗穗?！崩桕滓蚝眍^滾動，握著黎穗之的手，手指繞過她的，緊緊地扣在了一起，“是我鬼迷心竅?！?/br>
    黎穗之笑了，她笑得自滿又驕傲：“是我心懷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