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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遠(yuǎn)要將它拿到陽光下去看,卻被獨孤逑阻止。 “天書乃秘寶,凡人持有乃是罪過,老祖隱匿不說,亦是此理?!豹毠洛系?,“賢侄讓它見了光,焉知不會被察覺?” 陳遠(yuǎn)猶豫片刻,問:“那晚輩該如何做?” 獨孤逑撫須道:“天書亦有天書的閱讀之法,我有一寶物,乃專為閱讀天書而制成,若它有用,則可說明這帛書確是天書無疑?!?/br> 陳遠(yuǎn)眼睛一亮,忙道:“有這等好物,還請世伯不吝幫助?!?/br> 獨孤逑也不推卻,隨即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什來。 陳遠(yuǎn)看去,竟是一截蠟燭。 這蠟燭,不似尋常的石蠟蜜蠟?zāi)菢映尸F(xiàn)黃白之色,而是似玻璃一般通透,仔細(xì)看去,里面還有些若有若無紅絲,妖異得很。 “此物,名曰鮫燭,賢侄可曾聽過?”獨孤逑也不避諱,對陳遠(yuǎn)問道。 陳遠(yuǎn)道:“聽過。海中有鮫人,所謂鮫燭,便是以鮫人油脂凝煉而成。此物,可千萬年長明不滅,極是難尋,萬金也不足買一兩?!?/br> 獨孤逑笑了笑,道:“那不過是尋常之物。我這鮫燭,可稱為蛟晶,又稱為夜明膏,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到?!?/br> 陳遠(yuǎn)訝道:“怎講?” “賢侄可知,什么樣的鮫人,油脂最好?” “不知。” “鮫人,與凡人不同,非女媧用黃泥塑成,而是她的淚水滴入海中,海獸為之感應(yīng),遂生出人首魚身,變?yōu)轷o人。也是因此,鮫人只在幼年時,保有當(dāng)初神淚的靈性,待得成年,則成了全然的海獸。故而成年之后的鮫人,油脂雖多,卻粗糙渾濁,不過凡物。而幼年的鮫人則不然,雖油脂少了些,但軟嫩細(xì)膩,因保有靈性,不但煉出的油脂通透,還是難得的寶器。將其點燃,不但可永世不滅,還可通閱天書,為凡人所不能?!?/br> 陳遠(yuǎn)聽著,心中一驚。 “這……”他猶豫了一下,“不知世伯從何處得來這等神物?” “買自是買不到的?!豹毠洛系Γ?,“須得親自去取,到海里走一趟,也就有了?!?/br> 陳遠(yuǎn)說不出話來。 鮫燭的制法,須殘害生靈,乃陰毒而駭人。在江湖上,持有之人會被視為道德敗壞,為常人所不齒。 不料獨孤逑這所謂蛟晶,卻更為殘忍。陳遠(yuǎn)聽說,鮫燭須得淬煉,一百只鮫人的油脂,才能煉出一斤來。而這蛟晶……陳遠(yuǎn)不敢想下去。 獨孤派也算得名門正道,地位在陳派之上。不想獨孤逑不但持有蛟晶,說起來的時候還一臉從容,仿佛不過稀松平常之事,讓陳遠(yuǎn)大為意外。 獨孤逑卻似乎看出陳遠(yuǎn)的遲疑,淡淡一笑。 “怎么,賢侄怕了?”他說,“這可是賢侄速速參透極樂經(jīng)的捷徑,賢侄不愿用?” 想到自己家里的事,陳遠(yuǎn)回神,將心一橫,忙道:“世伯這是哪里話,晚輩求學(xué)若渴,豈敢推辭?!?/br> 獨孤逑道:“如此甚好?!?/br> 說罷,他讓陳遠(yuǎn)將門窗關(guān)起,而后,將蛟晶點起。 那燭光與尋常不同,初燃之時,透著一抹妖艷的紅,而后,愈發(fā)明亮,四溢開來,竟似乎比窗外的天光還要奪目。那光落在帛書上的時候,陳遠(yuǎn)忽而像是聽到了一陣聲音。 似遠(yuǎn)似近,不知何處傳來。 他詫異不已,四下里張望,卻聽獨孤逑道:“此乃鮫歌。蛟晶中的魂靈與這天書相應(yīng),故吟誦而出。你須細(xì)聽,玄機全在其中?!?/br> 陳遠(yuǎn)精神一陣,隨即屏息凝神,閉起眼睛,用起了打坐修行時的感應(yīng)之術(shù)。 果然,當(dāng)他聽著鮫歌入定之時,腦海之中,漸漸浮起了那天書上的字。 不過,它雖然仍是鳥蟲書,陳遠(yuǎn)卻似乎看懂了。 他如同遁入深海,在詭異的光影間游弋,而那字里行間中的玄機,皆通透入心。而身體則變得輕飄飄的,舒適通泰。 從前修習(xí)道術(shù)之時,陳遠(yuǎn)曾遇到許多困惑,每修煉一層,總要費盡心神去參悟,在無數(shù)次摔打中得到一點長進(jìn)。 而現(xiàn)在,那些困惑似乎全然土崩瓦解。他的悟性如同被潮水托起的小舟,從深海里浮出,撥云見日。而從前那些阻攔在自己面前的困難,皆不過砂礫般渺小,不值一提。 陳遠(yuǎn)覺得自己仿佛是一直一飛沖天的鳥兒,奮力鉆出云霄,只為追尋頭頂那一道光。 參悟天機,原來竟是如此暢快! 就在陳遠(yuǎn)感受著那極致的快樂之時,突然,眼前出現(xiàn)了兩道身影。 那是他的父親和母親。 他們看著陳遠(yuǎn),臉上帶著笑意,雙目中卻含著深深的憂慮之色。 臉上傳來輕輕的觸感,如輕風(fēng)拂面,又似母親的手。 “回去……”他聽到父親陳康的聲音在耳邊徘徊。 突然,陳遠(yuǎn)“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倒地昏死過去。 * 陳派的山門,就在嶗山之下,放眼望去,地盤足有上千畝。 陳魁自成一脈,樹百年來,他的子子孫孫在此地聚族而居,加上弟子和居士們的居所,屋舍連綿一片,足有十里。 不過此時呈現(xiàn)在荼靡和沈戢眼前的,是一片焦土。 是真的焦土。 即便過了半年,也仍能當(dāng)時那火燒得極其旺盛,連泥土都燒成了板結(jié)。而過火的地方,至今寸草不生。 整個山門,只有幾間屋舍殘存。據(jù)人們說,那些兇手極其兇殘,殺了人之后必定焚尸,而這些殘存的屋舍,是因為里面沒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