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安下心來。

    昨夜，她警告過白凜，她睡覺的時(shí)候，不許從這邊出入，要么從他那邊跳窗，要么別處去。

    也不知道他今早上是不是又去沐浴了。荼靡心里轉(zhuǎn)著念頭，勾勾手指。

    竹簾無聲地撩起小半邊，她迅速看了一眼，果然，那床上空蕩蕩的。

    真的是跳窗走了。荼靡愣了愣，驀地想到白凜變成狗，從窗子上跳出去的樣子，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既然不必?fù)?dān)心白凜會(huì)突然出現(xiàn)，荼靡便也放下心來，像從前一樣，慢悠悠地起床穿好衣服，到銀杏樹下的山澗里洗漱。

    說來，這仙山上有許多山澗和泉水，可供日常取用。不過，荼靡不許白凜在仙山上變成狗以外的樣子。他每每看到她師兄師姐的那些寵物在山澗里打滾甩水，臉上都會(huì)露出嫌棄的神色，大約是打心里不愿意如此，故而非要大費(fèi)周章地跑到翠月礁上去。

    荼靡很想告訴他，他變成麒麟沐浴的時(shí)候，其實(shí)看上去也就是巨大了許多的狗。不過她知道白凜不會(huì)喜歡聽，故而每次這話到了嘴邊都會(huì)咽回去。

    不過跟昨日比起來，白凜去得似乎有些久，荼靡回到小屋的時(shí)候，他那半邊屋子還空蕩蕩的。

    她趕到經(jīng)堂的時(shí)候，早課已經(jīng)開始，輕鴻師兄端坐講臺(tái)之上，朝荼靡瞥來一眼。

    荼靡賠著笑，無聲地溜到邊上的位子上去坐了下來。

    心中似乎總有些猶疑，荼靡聽著輕鴻講經(jīng)，總會(huì)不時(shí)地回頭，往后邊張望。

    但那里空蕩蕩的，并不見白凜的影子。

    洗個(gè)澡洗這么久么……荼靡在心里嘀咕。

    中途歇息的時(shí)候，不少師兄師姐紛紛過來問荼靡，今日怎不見小白過來？

    荼靡訕訕，只回答說她怕它再擾亂課堂，將它關(guān)在了屋子里。

    “嘖，擾亂什么課堂?！币晃粠熃汔恋?，“昨日它來時(shí)，可是乖乖在后面聽講，一聲也不曾發(fā)出來。你就該多帶它來，說不定哪日悟了道得了修為，就能變化成人了。到那時(shí)，我等定然去向師父求情，讓它做我等的師弟。”

    眾人皆以為然，七嘴八舌地稱贊起了白凜的根骨，說百年難逢。

    荼靡知道這些人也跟阿嬈和沈戢一樣，通通中了白凜的邪，在他們眼里連他放屁都是香的。

    不過越是聽他們說，荼靡心中的疑惑就越是大。

    雖然她昨日義正辭嚴(yán)地讓他只能待在小屋里不許出來，但白凜的性情，怎么看也不是會(huì)聽她話的。

    萬一他到處亂跑，撞見了師父……

    荼靡的心里咯噔一下，從蒲團(tuán)上站起身來。

    *

    弟子們都在經(jīng)堂里上早課，整個(gè)仙山空蕩蕩的。

    荼靡先是回到了小屋里，只見白凜不在這里。他的小屋里，甚至還是她離開時(shí)看過的模樣。

    也就是說，他不曾回到過這里。

    荼靡皺了皺眉，也不往別處看，徑直去往翠月礁。

    果然，當(dāng)她乘云飛到翠月礁上空時(shí)，只見椰林上空盤旋這許多海鳥。白凜每次到這里，它們都興奮異常，一個(gè)個(gè)恨不得撲上去化身舔鳥。

    但今日，荼靡從它們的叫聲之中察覺了些許異常。那聲音并不像往常那般在婉轉(zhuǎn)的吟唱，而頗是雜亂，仿佛頗是焦急。

    她從空中降下，收了云頭，直奔那處泉池。

    沒多久，她就看到了白凜。

    他身上仍穿著衣服，卻渾身濕漉漉的，倒在了泉池邊上。

    荼靡一驚，連忙跑上前去。

    “你怎么了？”她忙問道。

    只見他面色蒼白，閉著眼睛，雙眉緊蹙，臉繃得緊緊的。

    他的身體弓著，似痛苦難當(dāng)，手指緊緊地掐進(jìn)了沙地里。

    見得他這般模樣，荼靡大吃一驚。

    仙人可超越病痛生死，而白凜這樣的上神，更是高于三界的存在。不知是何等緣故，竟能讓他變成這等模樣。

    荼靡有些慌神，正想拿起他的手，看看他的脈象?？刹排龅侥鞘滞?，突然，被白凜一把抓住。

    “快……快走……”

    荼靡聽到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gè)字，又是一驚。

    正當(dāng)起身，忽而見他眼睛猛然睜開。

    金藍(lán)異色的雙瞳灼灼，明亮得瘆人。而他的眉間，紅痕一下顯現(xiàn)，周身殺氣驟然迸發(fā)。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突襲

    霎時(shí)間，荼靡被那雙眸攫住，渾身動(dòng)彈不得。

    有些像第一次見到白凜的時(shí)候，又不完全像。

    那時(shí)，她是渾身被壓制住，連呼吸都困難。

    而這一次，卻是一種靈魂出竅之感。身上輕飄飄的，她無法將眼睛從那金藍(lán)雙眸中移開，仿佛一個(gè)溺水之人，陷入其中。

    ——“看，那是白凜……”

    荼靡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片云霞之中。周圍人影綽綽，頗是高大，卻看不清面貌。

    ——“原來他就是白凜，這可是個(gè)上神……”

    ——“什么上神，靖厄天尊留下的孽種罷了……”

    ——“他過來了，別理他……”

    荼靡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朝著那些人跑去，伸開兩只手。

    那手臂短短的，小小的手掌rou乎乎，仿佛是個(gè)孩童。

    但不等他接近，那些人影就閃開了，未幾，消散不見，只余荼靡一人站在原地。落寞的心情，似烏云一般黑鴉鴉地壓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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