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一條是在叢寧中學畢業(yè)、參加完大學招生統(tǒng)考那天，在艾琳開車送她回家后，她發(fā)給她的一條簡訊：

    【艾琳，不舒服要及時去醫(yī)院，或者去小診所看一看也好?！?/br>
    叢寧知道伊莎·艾琳很不喜歡醫(yī)院的環(huán)境，即便是再高級、寬敞明亮、整潔而沒有異味的醫(yī)院，在她看來也總是充斥著福爾馬林的氣味。

    但叢寧知道伊莎·艾琳并不是一個有著嚴重潔癖的人，因為早在叢寧十一歲第一次見到她時，就在她褐紅色毛線襪子上看見了幾滴已然干涸的血。

    那幾滴血早已干涸，又是濺射在褐紅色毛線襪上，即便是負責鑒定兇案現(xiàn)場血跡的專家也不可能發(fā)現(xiàn)。

    但叢寧對血很敏感。

    當時她筆掉在了地上，彎腰撿筆時，視線無意從對面女人端莊并攏的雙腿上掃過。

    她這位新來的家庭教師是坐姿，黑色西褲朝上縮，露出她被褐紅色毛線襪緊緊包裹的瘦削的腳踝。

    叢寧仔細看了眼那被血滴濺射的地方，又伸手去摸。

    伊莎·艾琳的腿朝后縮了縮，同時依舊沒有停下用那種沒有起伏的語氣念著亞瑟帝國的近代史。

    她也沒有呵斥叢寧，讓叢寧坐正專心聽課。

    過了會，叢寧自己將頭從書桌下抬了起來，打斷這位新來的家庭教師的講課，問：“你襪子上的血是你的嗎？”

    伊莎·艾琳停頓片刻，似乎在回憶某件事情，少頃，她說：“不是，是其他人的?！?/br>
    “是誰？”

    “一個死人。”伊莎·艾琳語調(diào)陰郁、古板。說罷，她放下手中的書冊，安靜地看向叢寧。

    “你殺人了。”當時的叢寧并不感到害怕，反是立即聯(lián)想到了這種可能。

    伊莎·艾琳沒有否認，但她也沒有承認，只是靜靜地、用一種看小嬰兒的目光看著即將升入中學的叢寧。

    叢寧立即威脅道：“我會將這件事說出去！”

    伊莎·艾琳沉默著沒有說話。

    叢寧又很快提出另一種可能，“不過我也可以幫你隱瞞，只要你答應(yīng)...陪在我的身邊?！?/br>
    那時叢寧剛到羅家不久，已經(jīng)因為愚笨氣走了十三個家庭教師。黨梵得知此事，對叢寧說了一襲讓她印象極為深刻的話。

    具體內(nèi)容是：“你mama也這樣。”

    “她是轉(zhuǎn)校生，大一下期第一次考試時得的是零蛋，后來她來找我，讓我輔導她。但我那時還不到十七歲，高中還沒畢業(yè)?！?/br>
    那時的黨梵剛叢寧帝國貴婦聚集的晚宴上回來，還穿著沒來的及換下的銀鏈緊身長裙，戴一頂鑲嵌水晶的王冠，坐在暗影里，一手拿著叢寧慘不忍睹的成績單，一手優(yōu)雅的放在墨綠色沙發(fā)的扶手上，氣質(zhì)典雅又高貴。

    她看向叢寧，語氣平淡地說：“你們這是遺傳?！?/br>
    她很快語調(diào)一轉(zhuǎn)，沉聲說：“你和她一樣，從來就不適合待在這里。”

    叢寧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會被黨梵送回芙和區(qū)。但她不想回去，只有在南岸她才可以喝到味道鮮美并且有一層奶皮的牛奶，吃到在保質(zhì)期內(nèi)的面包。

    “你需要有人養(yǎng)你?！边@是一個女人告訴她的，也是叢寧心里一個確切的想法。

    要有人養(yǎng)她，給她吃的、穿的，還有住的地方。這樣，她才能活下來，才能長大。

    叢寧的愚鈍陸續(xù)氣走了十三位家庭教師，這似乎讓黨梵對她有稍許不滿。叢寧不想第十四位家庭教師也被她氣走，畢竟很有可能她會跟著這位教師一起滾蛋！

    與芙和區(qū)破舊的小木屋相比，她顯然更喜歡這棟寬敞、明亮的花園別墅。

    叢寧和她的第十四位家庭教師做交易——只要伊莎·艾琳不辭職，并且?guī)蛥矊庪[瞞她的真實成績，她就不會將她殺人的事情說出去。

    伊莎·艾琳答應(yīng)了。

    叢寧十一歲，威脅和交易都是認真的。

    但當她十二歲，被人類的文明和‘友愛’熏陶，再次回想這事時，下意識認為自己是在和伊莎·艾琳開玩笑。

    伊莎·艾琳只是在配合她。

    而等她進入青春期，她已經(jīng)快將這事忘的差不多了。

    但伊莎·艾琳似乎沒忘。她兌現(xiàn)了當年的承諾，始終沒有辭職，日復一日地陪在叢寧身邊，直到七年后她中學畢業(yè)。

    自從叢寧中學畢業(yè)那天，伊莎·艾琳就再也沒有回復叢寧的消息。

    叢寧低頭，看著消息欄中一連串已讀未回的消息，覺得自己又想吐了。

    她不會忘記，在那之后，......她又陸續(xù)在艾琳身上發(fā)現(xiàn)了血跡。

    ?

    第28章 [V]

    朱婭一覺醒來已是下午時分。

    昨天她和叢寧分開后，叢寧有自行車騎，她卻是步行回家，沒有叫任何人接。

    作為由帝國最具權(quán)勢和財富的家族組建的居住地，南岸對于朱婭而言，有著非常明顯的優(yōu)缺點。

    朱婭沒車，如果不叫人接送，出行往往不太方便。

    但同時，這里也很安全。如果是在芙和區(qū)，朱婭不可能放心大膽地獨自一人慢悠悠從下午6點走到晚上10點。

    在南岸，你永遠不必擔驚受怕。

    當然，上個月初在羅恩上將的住宅發(fā)生了一起刺殺事件。不過在朱婭看來，這屬于非常罕見的事件，并非南岸的常態(tài)。

    朱婭將身上的被子掀開，懶洋洋地靠坐在床頭，白色蕾絲薄裙下，兩條蜜黃色的修長雙腿隨意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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