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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阿萊、伊莎·艾琳和叢蕓三人的名字同時出現(xiàn)時,日記中記載的內(nèi)容會顯得溫馨一點。 王十安加快速度往后翻看,目光在掠過一段字跡遒勁但略顯凌亂的文字時倏地凝固住了。 這段文字沒有日期,開頭是一團凌亂的墨色線條,線條后才是正式內(nèi)容: 那些怪物是被我引來的。 一路灑落、用以標記進出無望之地路線的粉末沒有引來阿諾德的人,反而讓這些嗜血的怪物成功定位到村莊的位置。 這是一場來自兇殘的怪物的反殺! 村莊里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我們的人也死了...... 后面的字跡有些凌亂,顯得書寫之人的情緒極為激動,偶爾一兩個有著錯誤詞組、前言不搭后語的句子甚至給人一種寫下這段話的人情緒激烈到已經(jīng)有點精神失常的程度了。 好在從筆跡中依稀能辨認出這是柏安所寫。 王十安直覺這段話十分關(guān)鍵,微微瞇起眼睛,努力辨認清楚下面的每一個字: ...... ...... 那是一輛貨車,按照計劃,成功絞殺所有的怪物后,用來將第一批黑鐵和黃金運回亞瑟帝國。 但現(xiàn)在,車廂里裝滿了尸體。 一支八十人的隊伍,加上我,只十三人活了下來。 伊莎·艾琳流產(chǎn)了,精神萎靡的坐在副駕駛上。 叢蕓在開車。 貨車車廂里,活著的人和死去的人混作一團。 我看著眼前這一具具熟悉又陌生的尸體,腦海中不停地閃過他們還活著時的音容笑貌。 回程的路上,我將阿諾德的野心和計劃告訴了叢蕓。 我告訴她政治的殘酷,告訴她不能讓無望之地的資源落入任何人手中,特別是不能讓阿諾德得到。 ——強權(quán)只會導(dǎo)致戰(zhàn)爭。 叢蕓說她知道該怎么做。她甚至還安慰我,讓我好好養(yǎng)傷,不要再去想這些事。 可只有我知道,我是一個多么利己又偽善的人。 我再次回到了堆積著無數(shù)尸體的貨車車廂。 叢蕓繼續(xù)開車。 這次回程,她帶上了小批量的黃金,是用來安置那些死去兄弟的身后事的。 她先私下將還活著的伊莎·艾琳送去醫(yī)院,之后再轉(zhuǎn)道和阿諾德守在黑堡城外的人匯合,安置好那十幾個還活著的兄弟。 再之后,她購買了六十七具冰棺。 貨車在繁華的市區(qū)穿行,又從城市到鄉(xiāng)村,從鄉(xiāng)村到小鎮(zhèn),合計3000多公里的路程,她一個沒落,親自將這些死去的兄弟尸體一具、一具運回他們的家鄉(xiāng)。 帶出來的黃金被她全部兌換成現(xiàn)金,均分成六十七分,作為一次性撫恤金交給死去戰(zhàn)士的遺屬。 那些在職軍人的家屬對于親人在戰(zhàn)爭中離世早有準備,尚還好說話。 但死去的人中還有年紀尚輕、未正式畢業(yè)的軍校生。家屬對此無法接受,有的當(dāng)場昏厥,有的拽著叢蕓的衣領(lǐng)、聲嘶力竭的要一個解釋。 這種事其實理應(yīng)由阿諾德派出更有經(jīng)驗的人處理,給這些家屬一個‘合理’的解釋和補償。 但叢蕓自己做了。 我看著她跪在門前,被情緒激動的家屬打的頭破血流也毫不反抗,只重重磕下三個響頭,誠懇地對痛失愛子的一對夫妻道歉,笨拙地說著:“對不起?!?/br> 沒有解釋,也沒有展示所謂的有他們兒子生前簽名的合同。 只有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這三個字一出,她果然又被那個臉色漲紅、已然失去理智的父親一腳狠踹。 但她什么都沒說。沒有喊痛、也沒有喊冤,面上的表情沉默又堅定,只在起身時,身體因疲憊和疼痛止不住的搖搖晃晃。 她開始趕往下一家。 而在她做這些時,阿諾德派來的人一直跟在她身后,試圖逼迫她交出進出無望之地的方法或是路線圖。 即便小兒子阿萊重傷之下還在醫(yī)院生死未卜,阿諾德也仍舊心心念念、記掛著無望之地的資源。 畢竟,那是他唾手可得的無上權(quán)力,是他無法遏制的野心和欲望! 叢蕓拒絕了。 她拒絕的簡單又強硬。 我感到很痛苦。 我教過她的!我教過她要怎么和阿諾德周旋!我告訴過她不要激怒這個野心家,處理完這里的事后立即找機會離開。 她為什么要這樣?! 為什么! 為什么??! 后面的字跡凌亂到王十安無論如何也辨認不請,等他朝后翻過幾頁,字跡稍稍工整點時,第一句便是: ——在某種程度上,身體的痛苦反而能讓有罪之人更好受一點。 叢蕓在受刑。我隔著冰冷的鐵窗看她,突然便明白,受刑...其實是她贖罪的一種方式。 是我忘記了。 我忘記了她其實還不到二十歲。 她還很年輕,年輕到在那些老謀深算的政治家面前有著rou眼可見的稚嫩。 但同時,她也有著未被消磨的熱血,以至于她即便深陷牢獄被酷刑折磨,也仍舊沉默到近乎倔強。 她在用這種方式祭奠那些死在無望之地的兄弟。 我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我知道,天上的亡靈在看著她。但同時,他們也在看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