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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次沈婳音是被點名傳喚,不得不從命。 她實是沒料到,在鄭家未求得的事,倒被向來不cao心的沈母主動問起。 當(dāng)年鄭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除了當(dāng)時在場的沈婳音和崔氏母女,其實沒人知道。 可追根究底,當(dāng)年鄭瑛榕會隨夫君一起遠(yuǎn)赴北疆戰(zhàn)場,還不是因為婆母常常蓄意刁難,在這個家待不下去? 由于對家世自卑而故意磋磨高門低就的兒媳,這般的婆母不配在兒媳身后再提起她。 沈婳音盡心為祖母調(diào)養(yǎng)身體是一回事,不愿在祖母跟前提起母親是另一回事。 見沈婳音不想多說“鄭夫人”,沈母也不介意,自己回憶了起來:“那時候,京中流行汗巾束腰,尤以楠州的刺繡汗巾最為風(fēng)靡。瑛娘也好收集汗巾子,各種顏色,各種花樣,搭配不同的衣裳。她那纖腰,原就是為束巾而生的,輕軟的汗巾在腰間一系,連我都忍不住多瞧幾眼,也難怪侯爺寵愛她?!?/br> 沈母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沈婳音只靜靜聽著。 出了門,紅藥覺得奇怪,“老太太怎么忽然這般有興致,對著‘乳娘之女’追憶前兒媳?!?/br> “誰知道呢?人上了年紀(jì),就容易回憶往事。老太太大約以為對著婳珠回憶這些,會讓婳珠難過,這才找我這個‘乳娘之女’念叨念叨吧,好歹崔氏也是鄭夫人跟前的舊人。我本想看看洺溪在如意齋都做什么的,結(jié)果還是沒瞧見她?!?/br> 紅藥道:“洺溪現(xiàn)在是末等婢女,沒有資格在主子跟前出現(xiàn),姑娘以后怕是都見不著她了,除非老太太以后將她的位置慢慢提上來。姑娘若想知道她的近況,要不要奴使路子去瞧瞧?” “算了,我也只是一時好奇罷了。連二姑娘都已經(jīng)倒臺了,關(guān)注洺溪也沒什么用了?!?/br> 音姐兒一走,小榮連忙關(guān)上門,跪坐到沈母身邊問:“您老人家暗示得這樣云淡風(fēng)輕,音姑娘能明白您的用意嗎?” “音姐兒不需要明白我的用意,從中受到啟發(fā)就已經(jīng)足夠了。她既有本事讓珠姐兒一敗涂地,這點聰慧勁兒該是有的?!?/br> “她直到最近才摘掉面紗,大約是打算利用自己那張臉的。” “與瑛娘相像,是音姐兒最重要的底牌,我將系汗巾子的習(xí)慣告訴她,能幫她把自己打扮得更像瑛娘?!?/br> 小榮還是不放心,“您想幫音姑娘,直接站出來主持大局不就好了?您是長輩,放一句話出來珠姐兒就任您處置,侯爺和夫人難道敢違逆您的意思?奴瞧著,夫人其實是向著音姑娘的。” 沈母卻搖頭,“事到如今你還看不出么?音姐兒想要的,難道只是奪回名分?若只是奪回名分,靠白琬主持大局,未必不能成?!?/br> “奪回名分還不夠嗎,音姐兒還想要什么?”小榮困惑。 滿頭華發(fā)的錦衣老婦緩緩闔上眼,“音姐兒一直在做的,都是讓珠姐兒一點一點……露出真面目,一點一點地……失去人心啊。” 這幾個月來發(fā)生的事,走馬觀花一般在小榮腦子里閃過,好像真是這樣,二姑娘的真面目,正在一點點暴露,全府對二姑娘的態(tài)度——不管從前是無奈隱忍,還是被她的嬌軟外表所蒙蔽——也在這幾個月間,急轉(zhuǎn)直下。 沈母睜開眼,蒼老的雙眼里早沒了年輕時的銳氣,卻仿佛掩映著深深曲徑,令人無從看穿。 “音姐兒最想要的,不只是真相大白,更是公道人心?!?/br> “相比之下,奪回名分容易,扭正人心所向卻難。音姐兒在做的,一直都是最難的這件事啊?!?/br> “小榮,洺溪那邊,交給你了。耐心點,不要逼迫,直到勸她想通了為止。” 小榮曉得輕重,起身行禮,鄭重應(yīng)下:“奴定不負(fù)所托?!?/br> 第二日一早,沈婳音嫌乘轎太慢,頭戴幕離騎馬離了別業(yè),紅藥帶月麟共乘一騎,背著包袱緊隨其后,踏起一路揚塵。 此刻的問心堂中,錦繡珠翠如舊,由于人手裁撤,甚至顯得比從前更加寬敞明亮。 二姑娘起居的側(cè)間門虛掩著,外間兩個婢女正在擺碗筷,去大廚房領(lǐng)晚飯的丫頭就快回來了,寂靜的問心堂正房又將迎來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分。 內(nèi)室里只有婳珠一個人,她親自動手把胡椅搬到了屋子中央,放在正對著門的位置,然后提起裙裾踩上去,將臂彎里掛著的白綾布團(tuán)起一頭拋過房梁。 居然一次就成了。 這塊布還是她自己偷偷摸進(jìn)庫房翻出來整匹提花綾,讓小丫頭幫她找來剪刀裁下細(xì)細(xì)的一長條,借口要做練舞的披帛用,那小丫頭就當(dāng)真信了,一點都不了解二姑娘那身子骨是無法跳舞的。 將純白的軟布打一個結(jié)實的死結(jié),雖是第一次做,但并不難。接下來,婳珠就一直站在胡椅上,耐心地等。 等到外間忽然熱鬧起來——所謂的熱鬧,不過是領(lǐng)餐盒的婢女回來,與擺碗筷的婢女輕聲聊了幾句。 婳珠雙手顫抖著握緊繩環(huán),緩緩地將頭伸了進(jìn)去,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氣踢翻了胡椅。 第58章 咬鉤 洛京城中的確比山間熱得多,更比北疆熱得多。才短短幾日沒回城,氣溫竟升得這般快,街巷間已是滿滿的夏日氣息。 將至傍晚的時候,沈婳音明明只穿著輕薄的軟羅,竟還是在馬車?yán)飷灣隽吮『埂?/br> 楚歡叩了叩馬車木窗,親自遞進(jìn)去一只白瓷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