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頁
等候許久,又有宮婢送了圖紙上殿,內官依次捧給眾人觀看,兩回的圖案基本一樣。 婳珠的胎記與太夫人所繪基本相同。沈婳音也有胎記,形狀大小卻相去甚遠。 就算當年的胎記只是以文字描述,也不可能差這許多。 從崔氏到胎記,證據的指向竟是一致的。 鄭家太夫人的本意是來替沈婳音作證,面對如此結果,也十分意外。 她實是沒有料到,婳珠和沈婳音的身上竟同時有胎記,且位置一模一樣。 她原本順著一點點蛛絲馬跡,以為沈婳音才是六娘的孩子。 看來,竟是錯了。 怎會錯了? 她不能相信,如沈婳音那般瞧著清靈剔透的孩子,竟有如此心機,在自己身上作偽。 鄭中書扶太夫人重新坐下,低聲寬慰,望母親不要急壞了身子。 他今日才第一次見沈婳音,一見之下,此前對婳珠不似六妹的遺憾竟似被填補了,本能地便覺那小姑娘親切。 但結果如此,顯然他們鄭家人想多了,竟魯莽舉證,當下還是想想出宮后如何與沈家解釋才好。 沈婳音拿著圖紙,細看了胎記位置和形狀,才知道自己背心處,有一片淡紅的四瓣花朵狀印記,很小,還蠻好看的,平日會被小衣遮住。 而鄭家太夫人所繪,形狀像一只鞘翅打開的七星瓢蟲,顏色鮮紅欲滴。婳珠的印記正是如此,像得離奇。 婳珠這輩子從未這般得意過,被壓抑了數(shù)月的崩潰痛苦一下子找到了泄口。她從沈婳音手中奪過圖紙,眸中精光四射,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惡狠狠地警告:“阿音,戲該結束了,滾回你的北疆去,我饒你一條狗命?!?/br> 沈婳音毫不畏縮地回視過去,眸色清利如刃。多行不義必自斃,事情發(fā)展到這步田地,能否寬仁已不是她一人可以決定。 “我已經給過你太多次機會了,太多次了?!鄙驄O音替婳珠抻平了歪掉的衣領,聲音寒似玄冰,“每一次我都沒有把事做絕,我一直幻想或許年少時的玩伴沒有那么惡毒呢?是我錯了,你根本沒有一顆人的心,你們母女都沒有?!?/br> 在婳珠的困惑和驚怒中,沈婳音霍然朝涼帝行禮,道:“啟稟陛下,臣女有一請求?!?/br> 婳珠悄聲冷笑:“請求定罪之時手下留情嗎?” 沈婳音道:“請?zhí)t(yī)驗看臣女與沈婳珠的胎記是否為自然形成!” 婳珠登時如遭雷劈。 楊姨娘沖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立刻被內官喝止。 大殿上尊卑分明,涼帝在聽沈婳音說話,哪有楊氏插嘴的余地? 沈婳音解釋:“刺紅之法已發(fā)展百年,將兩支細針緊綁,浸漬到紅色顏料中,顏料將留存于兩針之間,用針刺上皮膚的同時,顏料將注入皮膚,愈合后一生不褪,民間常用此法在身上繪制圖案。” 這個涼帝和沈延都懂,與刺青同理。 沈延聽懂了沈婳音的弦外之意,臉色變得蒼白。 楊姨娘和婳珠的臉色卻比沈延更白。婳珠想不出拒絕的理由,慌忙求助地看向楊姨娘。 楊姨娘直拿帕子沾眼角,“音姐兒!夠了!鬧出這樁案子的是你,夫人找來證人,證人已經指認;太夫人繪出胎記圖案,你又不符,還要狡辯什么?我們鎮(zhèn)北侯府究竟哪里對不起你,要被你這樣抹黑?看在奶姐妹一場的份上,請你也為珠姐兒想想吧,被你這般鬧,她日后可怎么嫁人?” 鄭家太夫人卻顫巍巍起身,問向沈婳音:“姑娘你的意思是,珠姐兒的胎記可能是偽造的?那老身想請教姑娘,就算你想證明珠姐兒胎記作偽,則你的與圖案相去甚遠,難道能證明你才是六娘的骨rou?” 這是真心求教。 沈婳音福身一禮,“回太夫人,許多人的胎記并非一成不變。隨著慢慢長大,變小甚至消失都有可能。尤以青色片狀胎記與鮮紅斑塊胎記最易消退。此為醫(yī)書所載,太夫人若不信,盡可咨詢太醫(yī)?!?/br> 楊姨娘怒而打斷:“總不能胎記相符的是假的,有變化的反而是真的吧——” 她話音未落,“啪”的一聲脆響響徹大殿,使她的尾音戛然而止。 楊姨娘不敢置信地捂住火辣辣的側臉,愕然地盯著鄭家太夫人。當著滿殿諸人的面,這一掌勝似將她的面皮活活剝下來仍到地上踩。 鄭家太夫人瞧都不瞧她一眼,回身向涼帝頷首,“陛下,一個妾室也敢在陛下眼前搶白高呼,實無體統(tǒng),老身替陛下掌嘴,維持大殿肅穆,望陛下見諒?!?/br> 涼帝早被目無規(guī)矩的楊姨娘吵得皺眉,只看在鎮(zhèn)北侯的面子上才不曾出言呵斥,鄭家太夫人氣度凜凜,仗義出手,涼帝竟覺得自己的耳朵被這老夫人拯救了,哪里會怪罪,恨不得豎個大拇指。 婳珠本還想求沈延說句話,看這樣子,連大氣都不敢再出,渾身抖若篩糠。 涼帝已經一聲令下:“來人,請?zhí)t(yī)!” 楊姨娘腿上一軟,臉色煞白地跌坐在地。沈延冷眼瞧著,心中已有答案,無法置信地閉上了雙眼。 經驗看,沈婳珠背上的“胎記”確為刺紅手法,與沈婳音所猜一致。而沈婳音身上的是天然胎記,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漸漸縮小,或可消失。 婳珠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面無血色地搖頭,不甘認命地搖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