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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婳珠和崔氏母女也已關押了小半個月,別說供詞,怕是腸子也該吐凈了才對。 沈婳音主動開口問過兩次,都被圣人隨口劃了過去,她便不敢再硬問。 但今日,胡謅白咧的《洛京還珠記》都傳到了她手里,她便再也等不得了。 “這幾日,侯爺可曾進宮?”沈婳音問。 一說這個,楚歡竟嘆息起來,“你不知道,沈叔日日進宮,每次都央著圣人想將你接回府中團聚,圣人就是不允,連面也不準見。” 沈婳音驚奇:“這是為何?” 楚歡一臉的“你連這都看不出”,無奈。 “圣人這是替我們阿音不忿呢?!?/br> 只是,當年圣人如何著迷與鄭六娘,卻不便說與沈婳音知道。 兒子嚼父親的八卦,那是不想混了。 “圣人與沈叔便如親兄弟一般,越是親,越是會互相鬧些小孩子脾氣,不必管他們?!?/br> 楚歡只得撿著能說的緣由解釋。 “何況,圣人喜你年少有為,又救我于鬼門關中,自然要站在阿音這邊?!?/br> 沈婳音自然感受得到一國之君待她的優(yōu)厚和善,只是不明原因,只想著或許因為自己是侯爺?shù)挠H女兒,而侯爺又與圣人親如兄弟,那圣人待她便如待自家小輩,倒也說得通。 不知怎的,一段原本淡忘的記憶又被聯(lián)想起來,當初容阿婆曾鄭重告誡她…… “萬不可嫁入楚家?!?/br> …… 到底為什么呢?沈婳音捧著腦袋,這種被吊著好奇的感覺真難受,還是吃喝玩樂比較輕松。 可沈婳音又豈是貪圖吃喝玩樂之人?既然圣人晾著這案子不再推進,那她就去推上一把。 楚歡見沈婳音不喜《洛京還珠記》,便想拿走處理掉,卻被攔了下來。 沈婳音把書抱在懷里,“殿下,明日若侯爺再進宮,使人告訴我一聲好不好?” “好啊?!背g當然有求必應,“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真正的版本告訴他們。” 告訴全天下。 第71章 供詞 北辰殿從石階底部往上望,像是建在云端。 沈婳音走到一半的時候,抬起頭,見楚歡正往下走,眉宇間是她許久不曾見過的沉郁冷厲,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初見他的時候,光是看一眼都要被他周身的鋒利割傷。 那鋒利在楚歡察覺到沈婳音的存在時,倏地消散了不少。 她今日穿著一身素白長裙,陽光下銀線微閃,腰間簡單束著一條水紅宮絳,纖腰下的裙擺被風吹得散開,像極了棲霞山的白丁香。 楚歡清楚地知道沈婳音今日為何到這北辰殿來。就在他離開大殿的時候,圣人已經(jīng)傳了崔氏母女。 他鼓勵地沖她笑了笑,深邃的眼底有些疲憊,又涌出柔軟的溫暖,而后他繼續(xù)往下走,與她擦肩而過。 沈婳音回頭,站在高高的石階上望向他的背影。長長的石階上,他一個人獨自往下走,背影挺拔,又孤寂。 他怎么了?臉色不太對。 但沈婳音沒有機會追上去問,引路的小內(nèi)侍暗示她圣人和侯爺還在等,沈婳音只好收回視線,輕提裙裾匆匆向上走去。 一進殿,是撲面而來的清涼冰爽,美如圖卷的宮婢搖動著碎冰風扇的手柄,穿堂而過的內(nèi)侍捧上精制的冰鎮(zhèn)飲子。殿內(nèi)顯然剛剛結(jié)束一場討論,現(xiàn)在她來了,即將開啟下一場事務。 沈婳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涼帝對面的沈延,也看到沈延在瞧見她的一瞬間面容微繃。 半月未見,眼前的小姑娘與沈延記憶中的沈婳音又有所不同。 還記得剛?cè)雽m時,小姑娘沉穩(wěn)從容,骨子里卻也謹言慎行,現(xiàn)在則像是完全露出了真面目,眉眼間輕松沉靜,氣度奪目又不張揚。 沈延只覺得胸口像被巨石重重砸了一下,半月來悶堵的感覺像是要爆出來,憋悶得無法呼吸。 他原有這么個出挑的女兒,卻生生錯過了半輩子。 從前不曾懷疑婳珠,是因為沒有見過沈婳音。而今見過了沈婳音,才真正知道了瑛娘的女兒該是什么模樣。見過了皓月之光,便再看不進星子了。 見禮畢,父女間的氣氛些微尷尬,內(nèi)官極有眼色地把供詞抄本分給沈家父女閱覽。涼帝顯然已看過,一邊翻著旁的文書,一邊端著杯盞小口抿著冰飲。 這次的供詞很厚,崔氏和婳珠果然吐了不少東西,主要是婳珠。 樁樁件件,大事小事,沈婳音大多是親身經(jīng)歷過的,很快便掃完,唇角噙著冷笑。 再瞧沈延,他讀得便慢得多了,越看神情越古怪,到最后面容繃得扭曲,直氣得渾身亂顫。 沈婳音其實不了解鎮(zhèn)北侯,單憑軍功爵位和帝寵來說,理論上是個才干超群、成熟可靠之人,可惜沈婳音從內(nèi)宅視角看到的沈侯爺形象實在一般,便如眼下,被供詞上那點內(nèi)容就能氣到產(chǎn)生生理反應,著實令她扶額。 這才哪兒到哪兒?。可驄O音暗嘆。 這份口供里,最具刺激性的也不過是丟棄珠珠的過程。而丟棄珠珠,是建立在鄭夫人不知所蹤的基礎上,似乎只是破罐破摔。 原以為這兩人一到牢里根本不必動刑,先得嚇昏過去,沒想到婳珠竟比沈婳音想象得有骨頭,嘴巴似松實緊。 就如沈婳音所料,真正要命的那些,她們母女都沒說。倒是清醒,知道若咬著不說,頂多受點活罪,一旦說了,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