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實習醫(yī)生眉眼間露出一絲憂慮，他說：“早上那些人來鬧事的時候，我看到陳醫(yī)生之前醫(yī)治的病人家屬也在旁邊看著，我感覺他那個表情有些奇怪。”

    裴秀非常警醒地問：“怎么回事？那個病人是什么情況？”

    病人腦子里長了腫瘤，位置還特別刁鉆，手術難度非常大。而且陳醫(yī)生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病人家屬，就算是腫瘤成功切除，也會因為壓迫神經還有各方面的原因，病人都不可能恢復到正常人的水平。可能會出現(xiàn)手腳不協(xié)調甚至偏癱的情況。

    按理來說，手術相對于同樣病例的病人還算是非常成功。

    病人活下來，后遺癥也確實像手術之前陳醫(yī)生告知的那樣，手腳不協(xié)調。

    上次來復查的時候，病人家屬滿臉怨氣，說因為后遺癥的事情，訂婚對象要求退婚，家里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還對陳醫(yī)生咄咄逼人，問他為什么手術的時候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讓兒子恢復得像正常人一樣。

    越說實習醫(yī)生就越激動，“當初讓他簽手術風險告知書的時候，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說，只要保住兒子一條命就行，哪怕是癱了，他也能夠接受。其中有好幾次直接給陳醫(yī)生跪下，生怕陳醫(yī)生不盡心盡力。陳醫(yī)生才不是那種人！遇到有些家庭條件困難的家庭，他還想辦法幫忙聯(lián)系救助?！?/br>
    實習醫(yī)生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此時他說的病人家屬就在醫(yī)院附近。

    對面的人對他說：“你兒子一直在埋怨你對不對？不僅是你兒子，連你身邊的親朋好友看你的眼神都不對。還有你的那些同事，都覺得你沒有傾盡全力治好兒子。這樣活下去很沒意思的！我要是你，絕對不會這么憋屈地活著?！?/br>
    “那你覺得我應該做些什么？”

    “很簡單！冤有頭債有主，誰把你兒子坑成這樣，你就去找誰?！?/br>
    “可是醫(yī)生說，我兒子這樣已經算是恢復得比較好。”

    “這種推卸自己責任的話你也信？你傾家蕩產給兒子看病，可不是為了看到現(xiàn)在手腳不協(xié)調的他。我要是你，就轟轟烈烈地干一件大事。通過這件事，就會有很多人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你依然是一個合格的好父親，害你兒子的是醫(yī)生?！?/br>
    臺風過后的幾天，陵城的天氣不熱不燥，一切剛剛好。

    陵城大學附屬醫(yī)院的門口依然是人來人往，和平時沒有什么兩樣，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緊緊拽著包的年近五旬的男人一邊往里走，一邊看著周圍人的手。

    “砍死人當然要付法律責任！你不能殺人，但是你一定要給那個醫(yī)生教訓。你要砍他的手！因為他就是用這雙手給你兒子做的手術，但是你兒子卻沒能恢復如初?！?/br>
    一大早，裴秀就覺得心神不寧，本來她打算和大壯叔見一面，臨出門的時候她改變主意，自行車拐彎去了醫(yī)院。

    一路上，裴秀騎得飛快，與此同時，腦子滿是那天和實習醫(yī)生的對話。

    可能是上輩子資訊發(fā)達的原因，裴秀看過不少因為醫(yī)療糾紛而傷醫(yī)的事件。越想越心驚。

    來到醫(yī)院，自行車棚滿滿當當，裴秀直接把自行車鎖在車棚旁邊的樹下。

    醫(yī)院的保安見狀，攔住裴秀說：“你這個小姑娘怎么回事？沒看到車棚上面寫的字嗎？自行車必須停在車棚里面?！?/br>
    裴秀很無奈：“車棚里都滿了?！?/br>
    “你稍微用點時間挪一下，還是可以塞進去?！?/br>
    “可我現(xiàn)在沒時間！”

    裴秀準備從保安身邊跑過去，卻又被對方拉住，而這時候她焦躁不安的情緒幾乎已經到了頂點。

    第90章

    裴秀奮力甩開保安的手,“放開我！要是我男朋友有半點閃失，我就把帳算到你的頭上！”

    保安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看著女孩匆匆忙忙跑向門診大樓的背影，喃喃自語道：“看起來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原來這么兇悍！”

    陳譽和平時出門診的時候一樣,因為考慮到有不少病人是從外地來的,他基本都會比上班時間早到半個小時,路過門診走廊，他會跟已經掛好號的病人要病例或者檢查單。

    在這半個小時里,陳譽會快速地評估病人的情況，需要檢查的，他就先給對方開檢查單，最大程度上節(jié)約病人看病的時間，同時他也可以更加流暢地處理后續(xù)的問診工作。

    陳譽坐進診室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病歷和檢查單上，護士和實習醫(yī)生什么時候來的，他都沒有注意到。

    工作人員準備就緒，護士問道：“陳醫(yī)生,是否開始叫號？”

    “嗯,開始吧?！?/br>
    一切都和平時沒什么兩樣，門診走廊上的長椅里坐著的病人和家屬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畢竟涉及到腦子方面的疾病,大多數(shù)人都心生畏懼。

    各懷心事的病人和忙碌的醫(yī)護人員誰都沒注意到那個站在走廊里的男人格格不入。

    男人把本來挎在肩膀上的包改成拎在手上,目標非常明確地朝某個門診里走去。

    陳醫(yī)生很多病人都是從外地來的，基本上都是凌晨開始在醫(yī)院門口排隊才排上號,所以他們在擔憂病情的同時,也很在意會不會有人插隊。

    排在最前面的病人剛進去沒多久,而且護士還沒叫下一個號，就看到有人直接往里面走，坐在門口的人拉了他一下。

    “大哥，你的號是多少？”

    對方甩開他。

    “你不能插隊！我連續(xù)熬了三個晚上，才終于排到的號，大家都得按照規(guī)矩來，你說對吧？”

    那人的忍耐似乎到了極限，一把推開他。

    裴秀一路疾馳到五樓，還沒有拐到走廊這邊，就聽爭執(zhí)的聲音。

    她頓時感覺不妙，再一次加快腳步朝陳醫(yī)生的診室跑去。

    然而她拐到走廊上的時候，門口爭執(zhí)的人已經不在走廊上，應該已經進診室。

    裴秀拿起護士臺后面的折疊椅直接沖進診所。

    剛到門口，里面就傳來一聲尖叫。

    只見那人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接對著陳譽的手砍去。

    直接對外科醫(yī)生的手砍，就是要終結他的職業(yè)生涯。

    陳譽的反應已經算快的，他把手從桌子上收回來，但是對方根本沒打算放過他，繼續(xù)揮刀砍向他的手。

    實習醫(yī)生想上去阻止，但是赤手空拳根本沒辦法做到有效的反擊。

    “你這個庸醫(yī)！你為什么沒把我兒子治好！你這雙手留著有什么用！”

    鋒利的刀刃就要砍到陳譽的手，陳譽拿起旁邊的保溫杯準備砸向對方為自己爭取逃脫的時間。

    對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陳譽的手上，哪怕被保溫杯砸了，他依然沒有忘了自己的目標。

    說時遲那時快，裴秀掄起折疊椅朝那人的腦袋扣過來。

    椅框正好套住那人的頭，裴秀用力一扯，他往側面倒下。

    裴秀根本沒給他反應的時間，抬腿就踹他的命根子。

    “啊！”

    在他發(fā)出慘叫聲的時候，裴秀加大力度拽折疊椅，那人直接倒在地上。裴秀又去踩他拿著匕首的手腕。

    “你為什么要傷他的手！你知不知道這雙手可以救多少人的命！”

    “混蛋！人渣！”

    周圍的人，包括患者和家屬在內的人反應過來，紛紛涌進來，控制住行兇者。護士也反應過來，跑出去叫保衛(wèi)處的人。

    裴秀情緒依然很激動，她根本沒辦法想象，倘若暴徒得逞，陳譽以后的人生該怎么辦？他那么熱愛他的職業(yè)，他的手可以把很多病人從死神那里拉回來。

    為什么世上會有這種人渣！

    裴秀氣哭了，想上去再踹一腳。

    陳譽拉住裴秀，安撫她說：“沒事，我沒事。”

    裴秀立刻拉住陳譽的手，檢查了一遍，然后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大哭了起來。

    “你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可怎么辦！以后你要學會辨別人渣，不要給那些壞人靠近你的機會?！?/br>
    裴也寧和于舒心比裴秀晚十幾分鐘出門，本來是打算直接去公司，路上的時候，于舒心和裴也寧聊起來附屬醫(yī)院這邊有一個的病人用藥到了關鍵時刻。于是就讓司機直接來醫(yī)院。

    剛從車里下來，裴也寧就感覺到醫(yī)院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太對，醫(yī)院保衛(wèi)科的人往門診大樓里跑。

    病人們議論紛紛。

    “聽說是五樓神經外科門診出事了！有人要砍醫(yī)生?！?/br>
    “??？！這么恐怖？醫(yī)生沒事吧？”

    “好像沒事，聽說暴徒被醫(yī)生的女朋友控制住了?！?/br>
    裴也寧聯(lián)想到女兒早上出門明顯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還有“神經外科”此類的關鍵字，頓時生出不好的感覺。

    裴也寧和于舒心匆忙來到樓上的時候，診室門口圍著一堆人，根本擠不進去。不過倒是能聽到她們都很熟悉的聲音。

    確實是秀秀的哭聲。

    暴徒被趕來的保衛(wèi)處工作人員控制后，知道自己沒能達到目的，開始罵罵咧咧。

    他罵一句，裴秀回一句。

    當然，保衛(wèi)處的人沒有給暴徒說更多話的機會，直接往他嘴巴里塞了一塊布。

    把暴徒帶走的同時，還有兩個留下來的保衛(wèi)處工作人員按照陳醫(yī)生的要求，開始維持次序。

    “一會兒警察應該會來跟目擊者了解情況。大家只需要如實告訴警察就好！陳醫(yī)生說，病人從外地來看病不容易，掛了號的病人請繼續(xù)在這里等待叫號。不是來找陳醫(yī)生看病的病人都散了吧，不要影響陳醫(yī)生的工作。”

    已經掛號的病人有些不敢相信地問：“出了這么大的事，陳醫(yī)生真的還能給我們看?。俊?/br>
    “真的！只不過不會再加號，已經掛號的，都會給大家看完?！弊o士根據(jù)陳醫(yī)生的要求，出來和大家溝通。

    科室的主任此時也正在跟陳譽溝通說：“陳醫(yī)生，要不你還是休息一天吧？掛號的病人我?guī)湍闾幚硪幌?，分給其他醫(yī)生。”

    陳譽搖頭說：“謝謝主任，不過我沒問題?！?/br>
    主任看到陳譽態(tài)度堅決，也不好再說什么。

    裴秀卻有話要說，她對主任說：“主任，雖然說暴徒沒有得逞，但是醫(yī)院方面應該鮮明地表態(tài)，絕對不要給醫(yī)鬧傷害醫(yī)生的機會！不僅僅是今天這樣的事，包括前些天，那些人分明是有計劃有組織地來醫(yī)院鬧事，這個口子一開，以后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問題?！?/br>
    主任點頭說：“是的，沒錯！絕對不能開這個口！”

    主任也非常后怕，他也沒辦法想象，像陳譽這么優(yōu)秀的外科醫(yī)生，如果被一個人渣毀掉雙手，那得是多大的損失！

    外面走廊上，心有余悸的病人和家屬們也沒有停止議論。

    “真是萬幸！如果陳醫(yī)生的女朋友沒有及時出現(xiàn)，咱們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找誰看病。”

    “可不是嘛……那個人太無恥了！我第一次來檢查的時候見過他，他兒子長了一個很大的瘤，陳醫(yī)生當時已經跟他們說得很清楚，手術后會出現(xiàn)后遺癥，可能會癱瘓。他們口口聲聲說，只要保住一條命就可以。現(xiàn)在又開始嫌棄陳醫(yī)生沒有完全把他們的病治好。”

    “陳醫(yī)生的女朋友真是不得了，出手干凈利落，要是再晚一秒鐘，陳醫(yī)生肯定會受傷?！?/br>
    “……”

    聽著這些議論，于舒心心里有些微妙，同時也不由得想起平時陳譽和裴秀相處的一些細節(jié)。

    “也寧，秀秀和陳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