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仙君蹲大牢 第26節(jié)
“你,你你你……” 世子張口結(jié)舌,半天吐不出一個完整句子,只能用顫抖的手指著對方鼻尖: “怎么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br> 那人五指纖細(xì)白皙,堪稱優(yōu)美,指甲卻像開過刃的鋼刀一樣長而鋒利,將箭鏃穩(wěn)穩(wěn)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 她身著一襲曳地灑金石榴裙,艷色灼灼逼人眼目,一顰一笑間似有萬般言語,千種風(fēng)情。 她不是別人,正是方才依偎在世子身邊的兩位美姬之一,同時也是—— “琉璃……不,秋玉離小姐?!?/br> 聶昭回身站定,笑吟吟開口喚她閨名。 “我們終于又見面了。果然如我所料,那夜你得到消息以后,就一直潛伏在鎮(zhèn)國公世子身邊?!?/br> “……” 琉璃美目半瞇,將箭矢隨手?jǐn)S在地上,向聶昭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 “所以,你是故意大鬧國公府,以身犯險,只為引我出手相救?小姑娘生得臉嫩,膽子倒是大得很啊?!?/br> 聶昭坦然笑道:“不入虎xue,焉得虎子?而且,我唱這一出大戲,不僅是為了引你現(xiàn)身,更是為了讓你相信。” 琉璃:“相信?” 聶昭:“相信我不是鎮(zhèn)國公府的同伙,也不是當(dāng)年那些對你冷眼旁觀的仙官。我和你一樣,是為解決此事而來?!?/br> “……” 一句話觸動琉璃肺腑,她面露悵然之色,陷入了無言的靜默之中。 聶昭從花想容口中得知,琉璃死后怨憤難消,一度想要向仙界陳情,請負(fù)責(zé)監(jiān)管震洲的辰星殿仙官出面,為自己平冤雪恨。 唯有如此,她方能洗凈一身怨氣,無牽無掛地再入輪回。 但是,她一個孤魂野鬼,求遍了所有她能找到的廟宇、宮觀、神殿,卻沒有得到哪怕一點(diǎn)回音。 更有甚者,有些心胸狹隘的小仙嫌棄她“妓子污穢,褻瀆神靈”,聲色俱厲地要她滾出門去,否則就讓她魂飛魄散。 舊恨無人度化,反而更添新仇。 所有對惡行閉目塞聽之人、事、物,共同造就了今日的厲鬼琉璃。 聶昭深感唏噓,然而往事已矣,厲鬼已成,再惋惜也無能為力。 所以,她能做的只有—— “秋小姐。我今日引你前來,不為別的,只有兩個問題?!?/br> “第一,是你擄走那些考生的下落。第二,是你追查仙試舞弊的原因。同時我希望,你能將迄今為止搜集的人證和物證,全數(shù)移交給我。” 她在眾人面前坦坦蕩蕩道出“仙試舞弊”一詞,國公府一眾護(hù)衛(wèi)聽得分明,心腹之外的普通打工人大受震撼,一時間面面相覷。 “……” 琉璃沉吟片刻,終究沒有完全放下戒心,慎重開口道:“若我告訴你,你又能回報我什么?” “真相?!?/br> 聶昭果斷答道,“我能讓真相大白于天下,讓你看見因果有報,天道昭昭。我能讓琉璃之后,再沒有下一個琉璃?!?/br> 說到這里,她回頭望了一眼秦箏。 “你說是吧,秦姑娘?” “啊?” 秦箏完全跟不上節(jié)奏,“什么?什么舞弊?聶姑娘,你是說仙試中有人作弊嗎?這怎么可能呢?畢竟,監(jiān)考官都是神仙……” 聶昭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苦笑,搖頭嘆道:“神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心不堅啊。” “你,你真的要……” 直到此時,鎮(zhèn)國公世子才不得不相信,此事已無半分轉(zhuǎn)圜余地,聶昭是鐵了心要擊天鼓,將舞弊之事鬧到不可收拾。 他心中又驚又怕,氣急敗壞之下口不擇言: “你做夢!你以為敲天鼓就有用嗎?!我爹是鎮(zhèn)國公,我曾祖父是挐云司掌司,清玄上神最信賴的下屬!就憑你,區(qū)區(qū)一個無名小仙,也想扳倒我們金家……哇啊啊?。 ?/br> 世子罵得忘我,渾然忘了自己脖子上還套著聶昭的鎖鏈,被她輕輕一拽,就一頭向前栽倒,順著國公府門口的臺階骨碌碌滾了下去。 這一摔非同小可,當(dāng)場又驚起呼聲一片: “世子??!” “快!快去稟報國公!!” “……” 另一邊,哈士奇用腦袋拱了拱秦箏,示意她不要落單。 秦箏略一躊躇,很快便下定決心:“聶姑娘,我也一起去?!?/br> 她雖然不知內(nèi)情,但也看得出此事非同小可。倘若有人對聶昭發(fā)難,她必須出面辯白,證明聶昭是為了保護(hù)她才出手。 再看琉璃,她原是一縷幽魂,身形飄飄忽忽好似輕煙,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總是不離秦箏左右。 “小姑娘,你還好么?” 或許是出于受害者的同病相憐,她開口向秦箏搭話,“那些人傷到你沒有?獨(dú)自進(jìn)京趕考,路上可曾吃了苦頭?” 秦箏難得聽人如此噓寒問暖,即使對方一看就不是人,她也滿心感動:“多謝jiejie關(guān)心。我……家中有些變故,父母和大哥一樣,都不贊成我應(yīng)考。多虧聶姑娘一路相送,我才能來到這里?!?/br> “是她?” 琉璃顯然沒想到這一節(jié),詫異地眨了眨眼,“這樣多管閑事的神仙,我還從未見過。竟然會護(hù)送一個凡人……” “這有什么?” 聶昭走在隊(duì)列最前頭,一邊拖著步履蹣跚的世子游街,一邊回過頭來笑道: “秦姑娘被人強(qiáng)娶,我也被人強(qiáng)娶,自然要互幫互助才是。這世道不好過,苦命人救助苦命人,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 琉璃聞言一怔,丹唇翕動,目光中隱約有幾分恍惚。 待她回過神來,終于舒展眉眼,流露出了今日第一抹真心的笑容。 笑意溫和清淺,宛如桃花初綻。 “……說的也是。” “不過,難道你就不怕嗎?” 她的笑容一放即收,很快又沉下臉來,“震洲國君年少,懦弱無能,朝政早已為國公府把持。震洲之上的辰星殿,如今也是烏煙瘴氣,不顧凡人死活?!?/br> “你豁出一切去擊天鼓,就不怕只是以卵擊石,連半點(diǎn)聲響都留不下嗎?” 琉璃看出聶昭決心堅定,卻不敢相信世上真有這般愚蠢耿直之人,便忍不住半是憂心,半是挑釁地問了一句。 本以為聶昭會爽快回答“不怕”,卻不料她爽快是爽快,卻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我當(dāng)然怕啊。怕出師未捷身先死,怕竹籃打水一場空。人死如燈滅,哪怕是為了多做一些事情,我也要竭盡全力活下去。” 聶昭偏轉(zhuǎn)面孔,半開玩笑地眨眨眼睛,向琉璃拋了個沒半點(diǎn)媚態(tài)的山寨媚眼。 “所以,我事先做了兩手準(zhǔn)備。秋小姐,你聽說過‘直播’嗎?” “直……什么?” …… …… 同一時刻,云海之上的仙界。 “阮輕羅那廝,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平日里對我們沒個好臉色,突然說要邀請各殿仙君品茶,還說人越多越好……我看啊,多半沒安好心。” “諸位慎言。阮仙君乃太陰殿掌事,位同上神,不與我等并列。說不定,她找我們另有要事?!?/br> “哼,能有什么要事!她當(dāng)太陰殿還是從前嗎?本君倒要看看,燭幽傷重,帝君閉關(guān),還有誰能給她撐腰!” “噓。你們快看,那不是太白殿的長庚上神嗎?還有清玄上神,東曦神女……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阮輕羅究竟邀請了多少人?” “…………” 太陰殿外,一片浩浩湯湯的碧水之濱。 水中碧葉接天,紅蓮映日,成群的鴛鴦和綠頭鴨自在暢游。 水邊人影幢幢,人聲涌動,嗓門一個比一個高,腔調(diào)一個比一個陰陽怪氣,聽上去也像是一群鴨。 暮雪塵獨(dú)自站在不遠(yuǎn)處,手按長刀,臉色冷得像天山積雪,看上去很想把他們一刀一個給片了。 “阿塵,冷靜些?!?/br> 薩摩耶抬起一只前爪,從身后按住他肩膀,“阮仙君說過,萬事由她做主,不可輕舉妄動。大哥已先一步去了凡間,有他在,聶姑娘不會有事?!?/br> 暮雪塵繃著臉道:“我知道?!?/br> 他頓了頓,又加重語氣重復(fù)一遍:“我知道?!?/br> 他知道,但他不放心。 無論聶昭表現(xiàn)得多么成熟老練,放她一個人留在凡間,無異于讓她置身荒野,獨(dú)自面對豺狼虎豹的爪牙。 雖然……聶昭好像比豺狼虎豹還兇猛…… 但問題不在這里! 他還是很擔(dān)心! 擔(dān)心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不講道理的! “雪塵?!?/br> 就在暮雪塵坐立難安之際,他身后忽然響起了一道輕盈曼妙,好似春日和風(fēng)一般的聲音。 他回身望去,只見一位身披銀白鮫綃的女子緩步而來,云鬢上幾點(diǎn)珠飾,素手中一管玉簫,容顏皎皎如天上月,雙眸瑩瑩如水中天,當(dāng)真是“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d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