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每天都病怏怏 第21節(jié)
鐘慕期眼神軟了幾分,仍看著她,但一聲都不出。 孟梯也發(fā)現(xiàn)兩人說的話不在同一條線上,他看了鐘慕期一眼,轉(zhuǎn)過頭來道:“用了一次發(fā)現(xiàn)不對你不知道停?你是真想死???” 他看李輕嬋的眼神越來越不對,覺得這姑娘八成腦子不好使。 可在李輕嬋看來,昔日種種委屈與艱難,哪能盡數(shù)告知他人?他人又如何能感同身受? 她咬了咬舌尖,半晌,凄婉道:“停不了了……” 孟梯一言難盡地看著她,又問:“還有別的藥呢?” “沒有了。”李輕嬋搖頭,“只用了這個?!?/br> “真的只瞞了這一個?” 他的一再確認讓李輕嬋難堪,但是是她說謊在前,怨不得別人不信任,她聲音越來越低,幾乎聽不了,“真的沒有別的了……” “諒你也不敢再多用別的?!泵咸莺咝χ?,頓了一下,雙目一亮,又恍悟道,“原來如此……噬心草性子霸道,壓住了你身上的毒,兩種互相作用,才讓你僥幸活了下來……原來如此!” 李輕嬋聽他提了幾次“毒”了,先前一直以為他說的毒是指致心疾的噬心草,又聽他這么說,驚詫不已,眼淚都忘了流了,茫然道:“什么毒?” “傻子!你以為你這段時間為什么一直昏睡……”孟梯大聲嘲諷,“你是被人下了毒!劇毒!會死的那種!” 李輕嬋徹底傻了,她想起鐘慕期先前說過的那些,一時心跳加速,滿是淚痕的臉第一次抬了起來,愣愣地看向鐘慕期。 “是真的。”鐘慕期俯身看著她,見她雙眸帶淚,神色彷徨孤寂,仿佛易碎的脆弱琉璃。 他冷聲道:“先前說什么藥性相沖才會讓你沉睡是假的,中毒才是真,很詭異的毒,無藥可救?!?/br> “毒……”李輕嬋茫然重復(fù)。 鐘慕期望著她呆愣的雙眸,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心中柔軟,說出的話卻一點都不溫柔,冰冷道:“但是這毒會受心緒影響也是真的,四肢發(fā)冷、感覺遲鈍都是毒發(fā)的癥狀,然后肢體慢慢潰爛,一點點感受著自己死去,都是真的?!?/br> 一旁的孟梯做出怪異的表情,瞅了瞅他,皺起了臉。 鐘慕期仍漠然地恐嚇著,“依你現(xiàn)在的樣子,不出三日,手腳就得出問題?!?/br> 李輕嬋呆愣眨眼,然后低頭,動了動腳,沒能挪動,除了一陣麻痹感之外,什么感覺都沒有了。 她方才一直以為是自己久坐不動腳麻了,現(xiàn)在心頭巨震,登時落了眼淚,凄聲道:“我不要這么死!我不想死,表哥——” 邊說邊朝鐘慕期伸手,兩手抓著他胳膊,仰著小臉,哭喊著道:“我知道錯了,表哥你救救我,我不要這么死去!” “我什么都聽你的,我再也不撒謊了……嗚嗚嗚表哥……” 她哭哭啼啼,淚水模糊了雙眼,看不清鐘慕期的表情,只知道他沒有任何動作,既不扶著自己,也不開口安慰。 李輕嬋現(xiàn)在是毫無依靠,她不想死,更不想重新回到荀氏手底下,回憶著遇見鐘慕期之后的事情,知道他對自己很照顧,便使勁求著他。 “表哥你看看我……”哭得淚水漣漣,李輕嬋胡亂在臉上抹了抹,攀著他的小臂試圖站起來,可是雙腳麻木使不上勁。 反正都被抱過好幾次了,不差這一次。 她這么想著,也不知哪里來的勁,硬是撐起了身,朝著鐘慕期撞了過去,雙臂摟著他的腰把自己埋進他胸口,哭唧唧道:“表哥,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我以為那個藥停了就沒事了……” 鐘慕期任由她動作,始終沒去扶她一下,李輕嬋心里沒底,但現(xiàn)在她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不停地喊他,企圖讓他心軟。 “為什么要裝病?”鐘慕期垂目看著她頭頂,感受著她的身軀,不帶任何情緒地開口了。 此刻李輕嬋根本顧不得什么臉面,啜泣著道:“小弟把我娘留給我的東西搶走摔了,我去找爹,他說小弟不懂事,還讓我別添亂……嬤嬤進我屋里翻我東西……她們陷害秋月,要把她賣進樓里……都欺負我,沒有人幫我,我想我娘……” 她嗚嗚哭著,說得亂七八糟,毫無邏輯,說的也盡是些小事,可這些小事湊一起,卻讓她的日子舉步維艱。 “我想裝病讓我爹看看我,我想讓他心疼……” 說到這里,李輕嬋感覺鐘慕期動了,被自己抓著的手抽了出去。她心一慌,眼淚流得更歡了,驚慌抬頭喊:“表哥你不要生氣,我……” 她正說著,感覺腰上被人攬住,隔著淚眼看不清鐘慕期的表情,只聽見了他的聲音,他說:“只要你以后老老實實,什么都對表哥說,表哥就不生氣。” 李輕嬋聽他聲音恢復(fù)了溫和,心中酸脹,眼淚嘩嘩地流,不可置信地問:“表哥你、你真的不怪我嗎?” 鐘慕期未答,攬著她想讓她坐下,方一動,李輕嬋就驚叫出聲,“腳、腳不能動……嗚嗚嗚表哥我的腳要壞了……” “忍著?!辩娔狡谡f著,將她橫抱起,讓她重新坐回自己懷中。 這一動作帶得李輕嬋麻木的雙腳直打顫,弓著腳背,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鐘慕期一手抱著她,一手伸向她腳腕輕輕給她揉著,道:“以后再有人欺負你就跟表哥說,表哥給你做主。” 第26章 小衣 李輕嬋眼淚瞬間決堤。 鐘慕期看著她流不盡的淚水, 溫聲道:“想哭就哭,不怕被人看見。以后再受了委屈也這么大聲哭,表哥聽見了才能給你出氣,知道嗎?” 他聲音越柔, 李輕嬋哭得越厲害, 藏在心里多年的委屈爆發(fā)出來, 身子跟著顫個不停。 他倆一個哭一個哄, 給人看病的孟梯在一旁欲說還休,覺得自己待在這里似乎有些不合適, 想了一想,試探著出聲:“我……” 剛開口,就被鐘慕期掃了一眼,孟梯意會,閉緊了嘴貼著柜架躲到里面去了。 可惜里面也不隔聲, 還是能聽見不斷的哭泣聲。 李輕嬋哭了許久許久,好不容易緩了些,打起來了哭嗝,再加上滿臉淚水, 她覺得這樣丑極了, 更加不愿抬頭。 鐘慕期抬手倒了盞溫茶,送到她嘴邊, 道:“嗓子都啞了, 喝點水?!?/br> 李輕嬋吸了吸鼻子, 就著他手抿了一口。溫水入喉,嗓子舒服許多, 她就這么靠在鐘慕期懷里又把臉埋了起來。 “還有哪里不舒服, 全都跟孟梯說了?!?/br> 李輕嬋哼哼了幾聲, 捏著袖子慢吞吞擦了臉,才悄悄抬起了點腦袋,嗓音沙啞道:“好多不舒服的,全身都不舒服……” 她下巴上淚水沒擦干凈,鐘慕期卷著袖子給她拭去,緩聲道:“一個個來,慢慢說,不著急?!?/br> “我腳沒感覺了……”李輕嬋差點又要哭了,“表哥,我腳是不是要爛了?” “不會,還沒嚴重到那個地步,現(xiàn)在只是長時間沒動,腳麻了?!?/br> 他說的順暢極了,沒有一絲一毫的猶疑,可是李輕嬋不信,哭聲道:“可是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知道?” 鐘慕期頓了頓,喊了孟梯一聲。 孟梯一臉生無可戀的過來了,耷拉著臉道:“世子說得對,毒還沒到肺腑,現(xiàn)在只是單單的腳麻,過會兒就沒事了?!?/br> 李輕嬋這才信了,看見外人了,方醒悟過來自己與鐘慕期親近得過分了,身子僵了些。 可她這時候心里難受得緊,不想一個人冷冰冰地待著,便裝著沒察覺一般,依舊那么靠在鐘慕期懷中,掀著濕漉漉的眼睫看向孟梯,道:“多謝孟大夫……” 她還想因為撒謊心疾的事道歉,孟梯卻白了她一眼,不耐道:“得了,還有什么不舒適的,趕緊全都說了!” 他今日對李輕嬋的態(tài)度一直很惡劣,先前也就算了,現(xiàn)在鐘慕期卻是看不得了,眸子微挑警告道:“好好說話?!?/br> 孟梯一窒,長長吸了口氣,自暴自棄般道:“大小姐,還有哪里不舒服,行行好,都告訴小的吧。” 李輕嬋抿了抿唇,忽略他的怪聲怪氣,抽噎了一下,道:“頭暈、沒有力氣,眼睛鼻子發(fā)酸、嘴巴干,腦子里嗡嗡的,手冷,心里煩悶……” 她嘟嘟說了一大堆,身上就沒一個好的地方,聽得孟梯也頭疼了。 好半天她才叨叨說完,末了,還補了一句,“……小腳趾頭疼。” 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小腳趾這里,孟梯是真的不能理解,“小腳趾怎么了?” 李輕嬋晃了晃懸空的腳,腳上的麻木感覺已經(jīng)消散許多,悶悶道:“鞋子不合腳,擠得疼?!?/br> 孟梯頓時無語。 但鐘慕期卻是先前就聽她說過鞋子不合腳,捏了捏她腳上的新鞋子,眼眸閃動,低聲問:“新?lián)Q的這個也不合腳?” 李輕嬋感受了下,一臉虛弱地搖頭,小聲道:“這個合腳,只有先前的擠?!?/br> “為什么穿的是不合尺寸的鞋子?” “……”李輕嬋紅著眼眶,聲音嗡嗡的,低得不能再低了,“不給我換,說了也沒用……也不許我自己花銀子買……” 她沒說是誰,但該懂的都懂,除了荀氏,李家也沒有別的管理后宅的人了。 量身形這種事荀氏當然不會親自來,都是吩咐嬤嬤下人去做的。 到了李輕嬋這,處處不和心意,她提了也沒用,每次荀氏都是嚴厲地斥責(zé)下人,再笑呵呵地哄她,表面做得很好,結(jié)果卻沒有絲毫改變。 而這些后宅小事,李銘致是從來不管的,李輕嬋也沒法和他提。 她一個小姑娘,行動上也處處被拘著,有銀子都沒處花。就算讓秋云偷溜出去買了,不等回到住的院子里,東西要么被撞壞了,要么莫名其妙不見了。 用這法子對待小姑娘,算不得是多狠辣或者高明的法子,只是用來折辱人還是夠的。 鐘慕期撫了扶她鬢邊的被淚水黏住的碎發(fā),道:“沒事,表哥全都給你換新的?!?/br> 李輕嬋靠在他懷里委屈巴巴地“嗯”了一聲,又說:“可是我的毒怎么辦?我要活不了了……” 眼看著她又要哭,孟梯心一跳,急忙搶先道:“死不了,別嚎了——” 他的語氣本是有些嫌棄的,說完半句就又被鐘慕期輕飄飄掃了一眼。孟梯猛地剎住,語氣急急轉(zhuǎn)了個彎,“有救的,沒事啊,放心,我想到法子了?!?/br> “要多久解毒?”鐘慕期問。 “呃……”見兩人都朝自己看來,孟梯猶豫了下,擺手道,“別催我,等著就是了,反正不會讓你死?!?/br> 李輕嬋眼角又垂下去,要哭不哭的樣子。 孟梯就奇了怪了,都說了不會讓你死了,還哭什么? 他回望著鐘慕期冷冷的目光,電光火石間知曉這是為什么了,勉強擠出一個笑來,“放心,也不會讓你手腳出問題?!?/br> 孟梯是怕了這兩人了,完全不想摻合進他倆的事情里,腦子飛速運轉(zhuǎn)著,嘴上快速道:“我什么都跟世子說了,你聽他的就行。世子讓你哭你就哭,世子讓你笑你就笑,哈哈,對!就是這樣,這樣就好了!” “是,孟梯都和我說了?!辩娔狡谝颤c頭,溫聲囑咐道,“所以阿嬋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告訴表哥,知道嗎?” 李輕嬋點頭,她哭久了身上出了汗,渾身又濕又冷很不舒服,立馬就眼淚汪汪道:“表哥,我冷。” 鐘慕期將她裹嚴實了,把她的臉也遮在兜帽下,然后將她抱起。 孟梯一見這架勢,立馬繞到門后把小破門打開了,俯首相送道:“路上小心風(fēng)寒,晚些時候我讓人把藥送過去,從今日起只要我沒說,藥就一日都不能斷,旁的也不許亂吃。” 鐘慕期點頭,抱著人剛踏出去,木門“啪”地一聲拍上了,一門之隔,孟梯靠在門后松了口氣,嘟囔道:“終于走了,煩死了?!?/br> 外面天已暗下,飛鳶提了燈籠在前面帶著路,走兩步就往鐘慕期懷里那人影上瞟一眼,可惜裹得嚴嚴實實,除了隨著鐘慕期步子晃悠的一雙腳,什么也看不見。 她之前一直守在外面,只知道里面鬧了別捏,李輕嬋哭得厲害,但具體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就不知道了。 現(xiàn)在有點兒好奇,但是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