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每天都病怏怏 第30節(jié)
侍女面面相覷,紛紛自覺請罪。 李輕嬋被驚醒,忙回頭道:“是我自己要出來的, 里面……” 她微微停頓,瞟了眼跟前漂亮的胭脂,再偷覷平陽一眼,緩聲道:“里面……太悶了, 喘不過氣, 想暈?!?/br> 平陽公主手中還捧著李輕嬋的長發(fā),從她的方向低看下去, 見李輕嬋側身仰首回望, 妃色的唇微微張著, 盈盈雙目似乎還染著洗浴室的水霧,氤氳著一片朦朧水霧, 下面藏著不易察覺的不安, 似乎是怕自己再生氣了。 她還未做出反應, 李輕嬋又有動作了。 她雙膝微微轉動,上半身又往后側了一下,濕漉漉的長發(fā)隨著她的動作從平陽公主手中滑落,仰著頭朝后靠了靠,聲音忐忑且極小聲,“姨母,我有點頭暈?!?/br> “那還坐著做什么,趕緊回床上去!”平陽公主聲音聽著還是不悅,但立刻放下了手中擦發(fā)的帕子去扶她,旁邊的侍女也急忙上前來。 李輕嬋因為說謊紅了耳朵,不肯回床上,“要把被褥弄濕了……” 這回侍女搶先道:“奴婢馬上去抱新的被褥,小姐先裹著被子把頭發(fā)烘干了?!?/br> 心虛地被扶回了床上,李輕嬋坐在床邊時手心已冒了汗,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用手指頭將小匣子往床尾推了一下。 她自以為做的悄無聲息,結果所有人都發(fā)現了。 平陽公主是光明正大偏頭看了過去,侍女則是直接出聲了:“是世子方才送來的匣子,還讓我跟小姐說一聲匣子送來了?!?/br> 李輕嬋的臉頃刻間紅透了。 侍女將炭盆推近,又換了干錦帕過來給她拭頭發(fā),平陽公主卻問:“子晏送來的?是什么東西?” 她說著要去拿那個匣子,李輕嬋聽著這兩句卻心撲通直跳,原來她還沒看里面的東西…… 平陽公主的手已經碰到那匣子了,李輕嬋一急,急忙掀開被子往床尾撲去,在她要撿起匣子的同時按了上去,將匣子壓回原處。 “不能看?”平陽公主挑眉詢問。 李輕嬋方才的動作太急,現在是真的覺得有點暈了。 她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一手依然按在匣子上,一手撐著床榻往前挪了挪,緩緩喘了一下,為難地咬著下唇沒有吭聲。 平陽公主又問:“我若是一定要看呢?” 李輕嬋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屋子里還有這么多侍女呢,她要是真的打開了,那所有人都知道鐘慕期送來的是什么了。 不管她們會不會誤會什么,以后自己都沒有臉面再待在這里了。 自己主動離開和因為這種事情離開,那完全是兩回事。 她又想哭了。 “小姐……”秋云見狀不對剛想說話,就被平陽公主橫了一眼,然后被挽月等人按住了。 屋內侍女們大氣不敢出,一個個低眉垂目,假裝不存在。 而李輕嬋后背的中衣幾乎完全被濕發(fā)洇濕了,黏黏的貼在身上,渾身涼颼颼的,很不舒服。 要是因為這患了傷寒,再加重了身上的毒怎么辦? 明明此時平陽公主還在等她回話,她大腦卻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著別的,就是沒法回答平陽公主的問題。 “我若是一定要看呢?”平陽公主用冷漠的口吻重復道。 李輕嬋噙著淚抬了眼,她與平陽公主離得是這么近,近到她能很清晰地看見平陽公主眼中倒映著的自己。 平陽公主向來是盛氣凌人的模樣,一雙鳳眼或是慵懶地垂著,或是帶著怒火瞪人,此時卻和以往都不同,是認真中夾著一絲清冷,讓李輕嬋覺得似曾相識。 她直直看著,想起了是什么時候見過。是那一次在湖心亭碰見鐘慕期的時候,鐘慕期也是這么朝自己看過來的。 那一天他說了兩件事,一件是讓自己安心看病,一件是讓自己不用害怕,有話直說。 他說:“想要什么直說,不喜歡的就拒絕?!?/br> 當天晚上她就試著拒絕了侍女燃著的安神香,侍女也確實依言把香爐撤下了。 李輕嬋吸了吸鼻子,伸出一只手去抹眼睛,再看向平陽公主帶著哭腔道:“我不想……可不可以……”她哽咽了一聲,接著道,“……不要看?” 平陽公主直勾勾看著她,輕哼了一聲,道:“能是什么寶貝?不看就不看唄。” 然后她收回了手,訓斥道:“還不坐回去擦頭發(fā)!” 李輕嬋呆了一下,不敢相信她就這么妥協(xié)了。 接著聽平陽公主不滿的“嗯?”了一聲,急忙摟著小匣子退回了床頭,又偷偷抬眸瞧了眼平陽公主,見她面上沒有不悅,心里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好像壓在心里的大石頭被人搬開了,又好像一塊重重的鉛石砸在心湖,她說不清那是什么感覺,只是眼睛一酸,又落了一滴眼淚。 “不準哭!”平陽公主又訓了她一聲。 “嗯?!崩钶p嬋抽噎著應了,接了侍女遞過來的帕子擦眼淚,然后把小匣子放進床榻里面,用被角蓋住,乖乖擁著錦被坐好,讓侍女給她擦頭發(fā)。 平陽公主讓她坐著緩了會兒情緒,等她穩(wěn)定下來,道:“明日方家人上門來賠禮,你要見他們不?” 李輕嬋攥著被角抬頭看她,悶悶道:“不想見。” “那就在后院玩,別往前面去?!逼疥柟鞫诹诉@句,又道,“再過幾日侯府那邊老太太過壽,我和你表哥打算回去住一段時日,你是獨自在這邊,還是跟過去?” 李輕嬋愣住,張著嘴巴不知道該怎么選擇。 當初譽恩侯府收了她的信就把小廝趕出來了,擺明著是不歡迎她的。她要是跟過去,會不會太厚臉皮了?要是讓平陽公主為難呢? 而且她身子毛病多,住人家那里得添多少麻煩啊…… 可是一個人住在公主府多無聊,要是出了什么事,連個做主的人都找不著。 而且表哥不在,怎么去找孟梯把脈?。?/br> 平陽公主望著她猶豫不決的樣子,眸光一動,厲聲道:“就說想不想一起去!” 李輕嬋被她一震,忙道:“想、想的。不要一個人待著?!?/br> “一個字的事情你自己瞎想什么?”平陽公主高聲道,“便是到了那邊也犯不著有什么顧慮,到時候讓你表哥給你安排一個會武藝的侍女,誰敢在你跟前晃,直接把人打一頓?!?/br> 李輕嬋胡亂點著頭附和。 平陽公主把這些說完就沒別的事了,吩咐侍女道:“把她中衣、被褥全都換掉,再讓廚房熬點姜湯,睡前喂給她?!?/br> 吩咐完,她便要走了,人到屏風處,聽見李輕嬋軟著嗓音喊道:“姨母——” 聲音輕軟充滿期盼,聽得平陽公主心上一抖,回頭問:“什么事?” 李輕嬋輕輕抿唇,帶著鼻音問:“胭脂好漂亮,明日可不可以抹?” 平陽公主想起白日的事情,心里不是滋味,生硬道:“既然給了你,想什么時候用就什么時候用,以后我才不管你這些?!?/br> “嗯?!崩钶p嬋聲音軟了許多,嗡嗡道,“謝謝姨母?!?/br> 平陽公主在折屏處無聲地立了會兒,也“嗯”了一聲,領著侍女回住處去了。 當晚李輕嬋烘干發(fā)睡下后,又悄悄起了身,摸黑換下了不合身的小衣,又將小匣子里剩余的小衣偷偷塞進衣櫥里,和舊小衣混在了一起,這才重新回了床上,空蕩蕩的小匣子也被她放在了床頭。 一夜無話,次日醒來已天光大亮,紗帳剛掀開一半,李輕嬋就覺得刺眼。 秋云來服侍她起床時興奮道:“小姐,--------------弋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雪,全都白了,可漂亮了!” “真的嗎?”李輕嬋也很高興,然而她一開口就覺得不大對勁,嗓子有些痛,聲音也很沙啞。 “小姐!”秋云急了,忙把她按回床上,“別是患了傷寒!” 她這一嗓子把院子里的侍女全都喊過來了,挽月立馬要去告知平陽公主,還要請老太醫(yī)過來,被李輕嬋制止。 鐘慕期說過她這毒暫時不能讓旁人知道,不能再讓別的大夫給她把脈了。 但是她想不出什么理由不讓把脈,咳嗽了幾聲,心虛道:“表哥找的看病大夫不讓看別的大夫。” 挽月聽著她這話有點迷糊,猶豫著道:“要不,奴婢去問問世子?” 這正合李輕嬋心意,輕快地點了頭。 可是鐘慕期今日不在府中,沒找到人。 李輕嬋覺得自己沒什么別的不舒服,不需要看大夫,也記得鐘慕期的話,堅決不肯讓別的大夫把脈。 而平陽公主一聽是自己兒子的主意,也不堅持,讓侍女好好照顧著她,差人尋鐘慕期去了。 外面的雪還飄著,李輕嬋就沒見過這么大的雪,裹成一個球在窗口處往外看。 鐘慕期撐傘過來的時候她遠遠的就看見了,隔著紛揚的雪花朝他喊道:“表哥?!?/br> 隔得有點遠,她嗓音又很低啞,鐘慕期沒聽見。 他穿著一身暗色衣裳,即便是大雪天也沒有披什么大氅斗篷之類的,脊梁直挺挺的,寬肩窄腰十分明顯。 身旁跟著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神色緊繃,看著有些嚴肅,邊走邊聽對方說著什么,一眼都沒往李輕嬋這看。 李輕嬋瞅著窗外紅梅上的積雪,趁著侍女們都在外間,踮著腳將紅梅勾了過來。 梅花枝一動,上面積的新雪便簌簌往下落,到李輕嬋手里的時候只有那么一點兒了,涼絲絲的,一捏就沒多少了。 她又踮著腳繼續(xù)攀梅花枝,好不容易積攢了一個小小的雪球。 鐘慕期也離她越來越近,駐足在不遠處與那人說著話,聲音很低,李輕嬋聽得模糊不清。 不過他也就在那說了一兩句,侍衛(wèi)退下,他則是目不斜視地往李輕嬋房門口走去。 李輕嬋屏息,瞅著距離差不多了,偷偷把手中雪球朝他扔了過去,剛沾上他衣擺就化成了碎屑,落在地上與積雪混在了一起。 也引得他偏頭看來。 李輕嬋朝他露了個笑,扒著窗臺再次喊道:“表哥。” 鐘慕期走了過來,停在她窗前問:“昨日做了什么?” 見李輕嬋一臉茫然,他補充道:“做了什么事犯的傷寒?” 李輕嬋喉嚨發(fā)癢,咳嗽了幾下道:“興許是因為頭發(fā)濕的久了點兒?!?/br> 她覺得這并不重要,往前傾著身子越過窗臺湊近了鐘慕期,悄聲問:“現在怎么辦?能不能看大夫吃藥啊?” “帶你出去找孟梯?!?/br> 李輕嬋有點驚訝:“這么大雪天出去嗎?” 鐘慕期沒回答,視線在她身上過了一遍,確認她穿得很暖和,將手中傘一歪搭在了一旁的紅梅樹上,晃落一陣雪花。 他道:“別出聲?!?/br> “什么別……唔!”李輕嬋說了一半聲音停住,因為鐘慕期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就這么一提一拽,李輕嬋眼前一花,人已經到了窗外。 她落地時沒反應過來,腳下踩著積雪滑了一下,本能地攀住了身旁人的手臂,才發(fā)現箍在她后腰上的手臂還沒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