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每天都病怏怏 第51節(jié)
李輕嬋聽他這幾句話反復(fù)讓自己回去,心里有點不高興,縮回手,悶悶“哦”了一聲。 她將手背在身后,跟著鐘慕期往房門口去。 房門打開,檐下燈籠與皎潔月光交織著,將庭院每一個角落都照得一清二楚。 李輕嬋看了眼院門,悄悄將手收回來,藏進(jìn)衣袖里捏著,道:“那我回去了表哥,你自己當(dāng)心?!?/br> 沒得到回應(yīng),她覺得鐘慕期有點奇怪,猜測可能是傷口太疼了,疼得他都不想說話了,沒有繼續(xù)與他說,抬步往隔壁走去。 “阿嬋?!边~出三步,鐘慕期喊住了她。 李輕嬋回頭,見他穿著一身單薄中衣立在檐下,清冷月色盡數(shù)灑在他身上,將人襯得清冷且柔和。 他緩緩開口道:“阿嬋,做君子有太多約束,不是人人都想做的。” 李輕嬋早忘了這回事了,奇怪他怎么突然接上這個話題,但這并不重要,她往回走兩步,到了檐下推他,“外面冷,表哥你快進(jìn)屋去?!?/br> 眼前人像是一堵墻,分毫沒讓她推動。 “表哥只能偶爾做那么一回君子,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不夠光明磊落的?!彼f著又去碰李輕嬋垂在肩上的柔軟長發(fā),捏著發(fā)尾看李輕嬋,“阿嬋會因為這個不喜歡表哥嗎?” 李輕嬋看見他眼眸里盛滿了融融月色,溫柔看來,月光都流動起來似的。 她臉有點熱,嘟囔道:“不做就不做唄,又沒有人逼著你做?!?/br> 做什么都不如做自己舒服,李輕嬋自己都不愿意做處處謹(jǐn)慎的十全十美的大家閨秀,哪里會逼迫別人做君子。 怕鐘慕期沒聽見,她復(fù)述了一遍道:“先前我是說著玩的,表哥你做自己就是最好的了?!?/br> 李輕嬋思忖著,他又不是什么好色之人,哪會真的盯著人家姑娘看,肯定真的只是一次意外,是自己想多了。 “嗯。”鐘慕期聲音奇輕無比,停頓稍許,又道,“行,表哥就做今日這一回君子?!?/br> 李輕嬋疑惑地看去,見他朝院門口招了手,外面候著的侍女提著燈籠快步走近。 鐘慕期將李輕嬋推給侍女,道:“回去再給阿嬋好好洗洗手和小臂,今日睡得晚了些,明日早上不要吵她?!?/br> 李輕嬋覺得方才的話還沒弄明白,偏臉看他,被他在額頭輕點了點,鐘慕期笑道:“阿嬋這腦子笨得很,真是讓人著急。” 李輕嬋不高興了,鼓著臉道:“不聰明就不聰明嘛,干嘛要說笨?” “行,那就不聰明。”鐘慕期從善如流地改了口,李輕嬋還是高興不起來。 都跟侍女回到了隔壁自己房間里,還有點小小的氣惱,道:“干嘛要說出來啊,真討厭!” 侍女干咳一聲,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服侍李輕嬋重新洗了手,幫她寬衣。 換上寢衣,將衣裳搭上木施時,隱約看見些許粉末飄下,侍女差點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拍了幾下才確認(rèn)是真的,問道:“小姐身上怎么沾了這么多灰塵?” 李輕嬋剛坐在床沿上,聞聲看去,正好看見她那織花紗裙上陣陣飄落的粉末,也奇怪了下。 “不知道……”三個字剛說出口,就想起是怎么回事了。 她給鐘慕期上藥時,藥粉落了鐘慕期一身,后來她不方便動手,直接坐在了他腿上,許是那時沾上來的。 李輕嬋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道:“不、不記得了……” 然后借口說困了,讓侍女退下了。 屋內(nèi)燭火未熄,紗帳層層垂下,床帳內(nèi)雖隔些光,但也能看得清楚事物。 李輕嬋躺在床上發(fā)了會兒呆,翻身去看垂著的紗帳。 屋內(nèi)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她看了會兒,手指慢慢抓住紗帳邊緣,微微掀起一角,去看床尾立著的木施。 她今日穿著的衣裳還搭在那上面,那件裙子尤其顯眼,她偷摸看了會兒,眼前模糊了一些,恍惚間又看見細(xì)小的粉末從那裙擺上飄落。 這時候再想起上藥時的種種,李輕嬋再次察覺出一些不妥。 干嘛要一時偷懶坐在他腿上啊? 李輕嬋放下紗帳,但還沒松開,一下下揪著,心像是飄著一樣找不到安頓點。 她想起從最開始遇見鐘慕期的時候,那時候她誤把鐘慕期當(dāng)成歹人,一直躲避著他,兩人鮮少碰面,更是很少說話。 直到她給欣姑姑繡了荷包惹怒了平陽公主,那個她難過得厲害的夜晚,鐘慕期跟她說不用怕,有話直說,兩人關(guān)系才有了些秘而不宣的緩和。 再之后便是她吐了血,被鐘慕期帶出去看病,從那時起她把所有的秘密都說給鐘慕期聽了,再也沒有什么瞞著他的了。 因為他對自己好嘛。 看病解毒、做衣裳、不許自己生悶氣,處處照顧著自己…… 李輕嬋又想起回公主府的那個晚上,她沒穿小衣羞恥萬分,不敢跟鐘慕期同處一個空間。 可他真的不上馬車了,自己又莫名其妙哭了起來。 她到現(xiàn)在都搞不懂那時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想起來都覺得莫名其妙。 可當(dāng)時鐘慕期并沒有多問什么,她清楚地說了想要他一起坐著,他就上了馬車,為什么也沒有逼問。 那時候她還是一路靠著鐘慕期回的府呢。 那時候靠著,后來又抱著摟著,躺在他懷里……不正常的親近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了。 李輕嬋覺得自己有點矯情,又不是沒有這樣過,今日又別扭個什么? 她被子往頭上一蒙,閉上了眼準(zhǔn)備睡覺。 輾轉(zhuǎn)了半個時辰才真的睡著,然后做了個夢。 夢里四皇子誤以為鐘慕期是傷了他的刺客,處處為難,后來真相大白查出了真兇,為表歉意就將先前那個刺傷了鐘慕期的、穿著輕薄的姑娘送給了他。 那姑娘媚眼如絲,大冬日里也露著好看的肩頸,端著一個托盤往鐘慕期房間去,在門口碰見了李輕嬋。 “小姐是來看望世子的嗎?世子要換藥了,現(xiàn)在恐怕不方便?!?/br> 李輕嬋暗自咬了唇,心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都給表哥換過了,再怎么不方便的都見過了。 可到了門口偏偏她被攔住了,那姑娘扭著水蛇腰進(jìn)了屋。 李輕嬋愣愣地在門口站著,外面的風(fēng)冰冷刺骨,凍得她直打顫,但這會兒沒有侍衛(wèi)催她進(jìn)屋了。 呆站了許久,她才緩緩回神,往緊閉著的房門看了一眼,鼻子眼睛忽地酸了。 她腳尖重重地碾了下地面,煩悶地轉(zhuǎn)了身,要走出小院時又回頭看了一眼,看見窗子不知什么時候開了半扇。 那個嫵媚的姑娘正坐在鐘慕期腿上,半靠在他身上,輕手輕腳地給他換藥。 李輕嬋心里又酸又疼,想沖進(jìn)去質(zhì)問鐘慕期為什么不把人推開,可下一刻,她看見鐘慕期臉上露了個親昵的笑,樓著那姑娘的腰把她按在了懷中,還低下了頭,湊得近極了…… 李輕嬋眼淚唰地流了下來,哭著喊了他一聲。 “哭什么?” “誰欺負(fù)阿嬋了?” 第57章 婚事 李輕嬋聽見了聲音, 眼前畫面如煙霧被風(fēng)吹散,那相擁著的人不見了,凜冽寒風(fēng)不見了,她身邊空蕩蕩的, 什么也看不見了, 只余耳邊輕聲的詢問。 她心里難受得緊, 感覺身上黏黏膩膩的, 又燥又熱,很不舒服。 她想睜開眼看看鐘慕期, 跟他說自己做了個噩夢,說自己好難受,又想問離那姑娘那么近是想要做什么。 可她四肢發(fā)軟,使不上一絲力氣,竟是連動都動不了。 額頭覆上一只大手, 有點重,有點涼,還帶著薄薄的繭子,能吸走她身上多余的熱氣一樣, 讓她覺得很舒服。 李輕嬋想就這么貼著不讓它走, 可它只停了一會兒順著臉頰往下,在她眼角輕拭了起來。 李輕嬋感覺眼角的濕潤被擦去, 聽見侍女道:“……許是昨夜吹了風(fēng), 早上遲遲未醒, 奴婢怕出事了擅自闖進(jìn)來,才發(fā)現(xiàn)小姐是起了熱, 燒糊涂了……” 原來是起了熱啊……李輕嬋悶悶想著, 難怪這么難受。 她被人裹著抱起, 擁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李輕嬋頭枕在那肩頭,心里犯了酸,也不知道這肩膀還有沒有別人枕過,若是別人枕過了,她才不要靠進(jìn)去。 下一瞬又猛然記起來,表哥他身上可還有傷呢,怎么能這么抱自己? 然而她說不出話,心中擔(dān)憂無法表達(dá),只能如木偶般任人擺布。 被抱起時,突地騰空帶來一陣眩暈感,讓她眼前一黑沒有了知覺。 等李輕嬋五感恢復(fù),身旁已換了人,她嘴巴里發(fā)苦,是熟悉的藥材的苦澀味道。 挽月收了藥碗,回來給李輕嬋擦嘴角時見她眼皮子動了,心中一喜,忙喊道:“小姐?小姐能聽見嗎?” 李輕嬋腦中混沌,眼睫無力地扇動了下,雙唇翕動著發(fā)出輕微的聲音,“……吵……” 這短暫的一眼讓她模糊看見了屋內(nèi)的擺設(shè),認(rèn)出這里是譽恩侯府,竟然是已回去了。 李輕嬋合上眼,心里有點難過,回了府人多眼雜,就不能時常去找鐘慕期了,她還有事想問他呢。 想問他……李輕嬋覺得想問他的事情有很多,可真讓她細(xì)細(xì)想著要問什么,她又一件都想不出來。 思緒像是打了結(jié)的繡線,亂七八糟地纏在一起,找不到頭,揪不出尾。 默默躺了會兒,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是平陽公主收到了消息趕了過來。 “阿嬋醒了?” 挽月忙低聲道:“醒了一下,又睡過去了,公主聲音輕些?!?/br> “藥喝下去就醒了?可說什么了?還有沒有別的不適?”平陽公主聲音低下來,細(xì)細(xì)問著挽月。 李輕嬋方才被她那急切的聲音震了一下,腦袋一陣刺痛,現(xiàn)在她聲音小了,才適應(yīng)過來,聽出她聲音里藏著的關(guān)切擔(dān)憂,心里升起一股熱流。 平陽公主是真的關(guān)心她呢,跟馮嫻不一樣的關(guān)心,但一樣讓她心里舒適,好像把她也當(dāng)做女兒一樣…… 李輕嬋心思浮亂,陡然間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這想法太過震撼,讓她心砰砰直跳,控制不住地血液沸騰,渾身戰(zhàn)栗。 床榻微陷,有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一只柔軟的手撫上臉頰,李輕嬋聽見平陽公主用細(xì)小的聲音不悅道:“怎么總是生病?小時候一年病的次數(shù)都沒有這一個月來的多!李佲致是怎么照顧的,好好的孩子弄成這樣……” 李輕嬋剛產(chǎn)生一個不安分的、讓她興奮又心虛的想法,這會兒情緒正在劇烈波動中,一聽平陽公主提起李佲致,就想起了馮嫻,心房驟然失守,眼淚沖破緊閉著的雙眸,溢到兩頰。 “哭什么?”平陽公主語氣更差了,但聲音還是一樣的小,哼了一聲道,“不說他就是了……” 臉頰的淚水被人拭去,李輕嬋這么躺了會兒,覺得有了些力氣,應(yīng)該是足夠睜眼說話的了,但她因為方才那想法心虛,不敢面對平陽公主。 她又躺了許久,想等平陽公主離開了再醒過來,然后去找鐘慕期,可是等啊等,等到她都又犯了困,平陽公主也沒離開,守在她身旁給她喂水擦汗,與她往常那高傲不耐的樣子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