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公主長長嘆了口氣，“真是讓人頭疼……”

    第91章 死人

    荀氏找了一天一夜也沒找到荀翰, 身心俱疲，不僅不敢與李銘致說，還要在他跟前為荀翰打掩護(hù)。

    她就想不明白了，那天晚上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荀翰到底是去了哪兒？

    第二日一早又要差人在城內(nèi)花街柳巷尋人時, 圣旨下來了, 太監(jiān)尖聲宣念完, 李銘致與荀氏兩人全都呆住, 久久不能回神。

    “恭賀李大人?！碧O(jiān)提醒了一聲，李銘致才醒過來, 匆匆接了旨，給宣旨太監(jiān)塞銀子。

    圣旨前腳到，后腳公主府的人就來了，抬著紅綢聘禮浩浩蕩蕩到了府中，李銘致都沒能說得兩句話, 直接被告知婚期已定下。

    這事來得突然，但有昨日鐘慕期來接李輕嬋那一幕，卻也在情理之中了，李銘致心思復(fù)雜地接受了。

    荀氏則是快要嚇瘋了, 荀翰也不找了, 趁李銘致招待著公主府的管事太監(jiān)，悄悄從后門溜出想要去見人。

    然而先前為她出主意的人, 這回卻未見她。

    荀氏沒找見人, 惶恐不安地回了府, 剛進(jìn)府門，又有下人慌張來報：“夫人, 少爺不見了?！?/br>
    荀氏此時滿心都是李輕嬋的婚事, 根本無心別的, 豎眉道：“不見了不知道去找嗎？他最貪玩，多去邊邊角角的地方找找?！?/br>
    下人被她突然的火氣嚇到，連忙退下，帶著人四處搜尋起來。

    如此坐立難安地過了半日，荀氏勉強(qiáng)平靜了些，去找李銘致說起這婚事。

    往日在姑蘇時她要提李輕嬋的婚事，李銘致還聽她幾句，這會兒卻是半句也聽不得。

    “圣旨已下，聘禮也送過來了，不必再多言了?！?/br>
    李銘致嘴上說得勉強(qiáng)，荀氏卻知道他其實是高興的，李輕嬋高嫁，光是看著平陽公主與譽恩侯世子的面子上，他以后的官途就差不了。

    荀氏咬緊了牙關(guān)，心中涼意蔓延。

    她不過是個填房，初嫁進(jìn)來時雖不與李輕嬋多親近，卻也不會故意為難她，后來是因為懷孕力不從心才忽視了李輕嬋。

    她以為李銘致要發(fā)怒了，結(jié)果他只當(dāng)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還訓(xùn)斥了李輕嬋，這才讓荀氏放心下來。

    后來她又試探了幾次，確認(rèn)了李銘致的確對這個女兒并沒有表面上那么在意，才屢次為難起李輕嬋來。

    若不是李銘致刻意縱容，她是不會那么苛待李輕嬋的。

    現(xiàn)在李輕嬋高嫁，李銘致是她生父，她定然不會對李銘致做什么的，可自己只是一個繼母，且曾經(jīng)處處為難她，現(xiàn)下如何安得了心。

    荀氏如坐針氈，想等李輕嬋回府待嫁時，再試探下她的態(tài)度，她若是不計前嫌還好……

    有些事情做過一次，第二次就沒那么難了，若是李輕嬋當(dāng)真不肯放過自己，那就趁著這次機(jī)會，讓她徹底咽了氣。

    荀氏捏著帕子苦思著，眼神逐漸暗沉下來。

    她心中已有主意，轉(zhuǎn)而問起自己兒子的事，聽下人說都大半日了還是沒找到，這才有點急了。

    荀翰沒找到也就算了，他是個大人，說不準(zhǔn)是自己跑出去胡鬧了。

    李少臨可還是個孩子，是她的心頭rou，絕對不能有事。

    荀氏急忙帶人去找李少臨，府中上下搜遍了也沒找見人影，正著急，忽聽一丫鬟尖叫了起來。

    荀氏心中有鬼，被這一聲驚叫嚇得膽子幾乎要破了，狠狠剜了丫鬟一眼，怒道：“什么事大驚小怪！”

    “表、表少爺……”

    “在哪呢？”荀氏一喜，急忙回頭望去。

    荀翰回來了就好辦了，只要他一口咬定與李輕嬋有過肌膚之親，這婚事就算成了，李輕嬋也討不了好。

    可她轉(zhuǎn)過身并未看見荀翰的人影。

    一行人此時正在庭院中，前一日剛下過雨的地面還潮濕著。荀氏正張望著，身旁的丫鬟卻是雙膝一軟，癱倒在地，哭喊著往后退去。

    “樹、樹上……”

    荀氏被叫喊得頭疼，順著丫鬟的話抬頭，見院中高大蒼翠的梧桐樹上掛著個人影。

    風(fēng)從樹梢吹過，枝葉搖晃間荀氏未能看清，還當(dāng)是件衣裳，只覺得有幾分眼熟。

    往前兩步再看，樹枝被風(fēng)吹動搖落幾滴雨水，打在她臉上，她順手一抹，冷不丁地看見了手指上的鮮紅液體，頓時汗毛炸開，心被猛獸利爪猛然抓住一般直抽，打著趔趄往后退去。

    那樹枝上掛著的不是衣裳，而是失蹤兩日的荀翰，滿身是血地掛在主院的樹上，血水與樹上殘留的雨水一起被風(fēng)吹落。

    丫鬟嬤嬤尖叫起來，最終還是護(hù)院戰(zhàn)栗著上去把人摘了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人手骨斷裂，身上不見傷口，卻早已涼透了。

    荀氏無疑是最驚恐的一個，在別人眼中荀翰只是莫名其妙消失了兩日，然后就死了，尸體被人掛在了樹上。

    可荀氏很清楚，他消失之前妄圖去輕薄李輕嬋。

    李輕嬋或許沒這本事，可她身后有人。

    荀氏滿身冷汗，戰(zhàn)栗了半晌，忽地雙目驚恐睜大，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少爺呢？快把少爺找出來！”

    上一個無故消失的荀翰莫名死了，現(xiàn)在消失的是她兒子，荀氏如何能不慌？

    晚些時候聽到消息的李佲致回了府，也是毛骨悚然，忙讓人報給了京兆尹。

    官府的人來巡查一周，未能查出一二，誰動的手，尸體為何會掛在樹上，一概不知，失蹤的李少臨更是沒有一絲蹤影。

    荀氏找人無望，心下大亂，慌張許久，最后只能等李輕嬋回府后，再問她李少臨的下落。

    他二人畢竟是同一個父親，一定不會下死手的。

    然而京兆尹才剛上門，公主府就派人來傳了口信，說府中不安寧，平陽公主不放心李輕嬋回來待嫁，繼續(xù)把人就在公主府了，等出嫁前一日再送回來。

    有這理由壓著，李佲致也不好非要李輕嬋回來了。

    荀氏遍體通涼，她見不到李輕嬋了，要找回李少臨就更難了，也因此更加確認(rèn)荀翰是因為意圖冒犯李輕嬋才死的。

    她每一刻都處在極度恐懼中，連眼睛都不敢睜開，生怕目光一轉(zhuǎn)就看見了自己兒子的尸首。

    荀氏想了又想，求著李佲致帶她去公主府見一見李輕嬋，李佲致卻覺得她在無理取鬧，“眼下阿嬋與世子婚期剛定，府中就出了這事，你不快想法子解決，去找阿嬋做什么？她一個姑娘家能懂什么？”

    在李佲致心中，臉面最大，女兒出嫁前幾日，自己府中卻出了人命，無怪乎平陽公主不肯讓李輕嬋回府來了。

    他訓(xùn)斥完就走了，徒留荀氏膽戰(zhàn)心驚。

    平陽公主從宮中回來才去問李輕嬋對這婚事的意思，李輕嬋猝不及防地被當(dāng)面提及藏了許久的感情，羞慚得無地自容，被嚴(yán)厲逼問了，縮著手腳點了頭。

    還沒從這事中回過神，就被告知了婚期。

    李輕嬋聽鐘慕期說過打算四月成親，但沒想到這么快，同樣震驚。

    平陽公主哼了一聲道：“敢情你表哥根本就沒讓你拿主意?！?/br>
    她這會兒想著鐘慕期先前說要成親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臉幼?，還覺得心中郁悶，眼珠子轉(zhuǎn)了下，誘導(dǎo)著道：“你表哥也太蠻橫了，都不問問你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就跟姨母說，姨母做主往后推就是了。”

    “呃……”李輕嬋吭哧了下，聲音小的堪比花瓣落地的動靜，“……愿意的?！?/br>
    把平陽公主氣壞了，點著她的腦袋道：“你可真沒出息！被吃得死死的，難怪你表哥都不跟你說一聲！”

    她嫌棄萬分，丟下李輕嬋回侯府準(zhǔn)備婚儀去了。

    時間太緊，好在大多數(shù)東西都已準(zhǔn)備好了，只要平陽公主再過過眼，覺得不合適的添換下就成。

    李府死了人這事，平陽公主也未瞞著李輕嬋，直接讓人與她說了。

    李輕嬋先是愣住，侍女以為她是嚇著了，安慰道：“已經(jīng)報官去查了，世子也帶人去看了，小姐放心。不過到底是死了人，那邊正亂，公主說讓小姐你就不要回去了。”

    李輕嬋聽荀翰死了，心里雖驚了下，卻是不怕的，因為她很清楚這是鐘慕期的手筆。

    她心緒翻涌，想去找鐘慕期與他確認(rèn)這事，卻得知人還未回來。

    李輕嬋正焦急等著，下人來道：“李夫人求見小姐?！?/br>
    婚期定下后，府上大多數(shù)人都去了侯府那邊忙碌，唯有李輕嬋留在公主府，挑選著成親時候用的首飾等。

    她想了一想，還是讓荀氏進(jìn)來了。

    荀氏是瞞著李佲致偷偷找來的，她找不見李少臨，心急得厲害，慌不擇路地跑來想求李輕嬋高抬貴手。

    怕李輕嬋不肯見她，一路上大張旗鼓，如愿進(jìn)了公主府見到了李輕嬋，卻還是沒法說實話。

    李輕嬋身邊侍女環(huán)繞，她連近身都近不了，最后只能含糊說道：“過幾日你就要成親了，你弟弟可是盼了許久的，他年紀(jì)小背不動你，說一定要親自扶你上花轎的……”

    見李輕嬋端坐著輕輕點頭，卻沒有別的表示，荀氏咬了牙，再道：“大喜的日子，見了血可是不吉利的，還是血親……”

    李輕嬋被她的態(tài)度弄糊涂了，聽不懂就裝出高深莫測的樣子，只是微微點頭輕笑，什么都不說。

    等將荀氏送走了，等到晚上鐘慕期回來，跑著找他去了。

    李輕嬋一進(jìn)小院就從大開著的窗子里看見了鐘慕期，見他似乎在與人說話，就沒有出聲，躡手躡腳地靠過去。

    然而不等她走多近，鐘慕期忽然轉(zhuǎn)頭，正好看見她踮著腳的小心模樣，挑了下眉梢，再轉(zhuǎn)回去繼續(xù)與人說話。

    李輕嬋一見他就想到將近的婚期，嘴角控制不住往上翹，步子卻越來越矜持，只停在了窗子外。

    鐘慕期與里面的人說完話，讓人退下，走近了，隔著窗子低頭看她，問：“怎么不進(jìn)來？”

    李輕嬋臉熱，偷偷瞄向院子里時不時走過的下人，壓下羞澀與歡喜，繃著嘴角擺出正經(jīng)模樣，“在這里說就好了，我有事問你呢?！?/br>
    “嗯？”

    兩人隔著窗子，李輕嬋卻覺得氣息已混在了一起，忍著羞臊把荀氏的事說了。

    鐘慕期沒直接說，視線掃視了一周，忽地朝李輕嬋探身過來。

    李輕嬋“哎呀”一聲被抓住腰抱了起來，如先前大雪天被從屋子里偷出去一樣，這回被從窗子外劫了進(jìn)來。

    被摟著腰放在了書案上，鐘慕期擠進(jìn)她腿間，兩人一艷一暗的衣裳交纏在了一起。

    鐘慕期道：“她不是最看中那兒子？只是抓起來嚇嚇?biāo)?，放心，好好的，明日就還給她?！?/br>
    他倒還不至于拿個小孩子撒氣。

    明日把人還給荀氏讓她安心，隔日再抓走，再還給她就要等到兩人成婚當(dāng)日了，省得她不安分生出事端。

    自打婚事定下，李輕嬋一見鐘慕期就臉紅，不肯跟他單獨相處了，這會兒落進(jìn)人手中了，鐘慕期看著她嬌羞的模樣心里陣陣波動。

    簡單把正事說完了，低頭在李輕嬋耳邊微聲道：“前日你午休時，我讓孟梯又給你把了次脈……”

    李輕嬋聲音婉轉(zhuǎn)的“嗯？”了一聲，抬眸看他。

    她感覺自己的身子好的不能更好了，若是鐘慕期再編謊話騙她，她打定主意這回一定要狠狠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