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漸漸小了，耳邊滴滴滴滴的聲音更響，我揉了揉額頭，覺得身子更輕了。

    “我其實有點喜歡你的?！蔽矣蓄A(yù)感，這個時候把話說干凈最好，“我知道你會贏，我從沒有懷疑過。我只是不想在你的皇宮大院兒里度過一生?！?/br>
    “……”朱棣瞇起眼睛，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我記得石辰說過你不是江湖人士，似乎也沒有父母親族牽絆。那為何你不愿……”他似乎想到我說的是“你的皇宮大院兒”，也接著我的話說：“不愿入宮？”

    天色泛黑，這是異象。風(fēng)又起了。

    “就是不愿意。”我沖他笑笑，“在你身邊什么女人沒有？干嘛找我呢？我只是個沒有教養(yǎng)的傻乎乎的普通姑娘，我自認(rèn)為自己也沒有什么能把像您這樣出眾的人迷倒的魅力，天涯之上芳草連天，奇女子都在未來等著你呢。你現(xiàn)在更重要的是事業(yè)，而不是找我這樣的蠢貨。你完全沒必要在這兒為了我而耽擱?！?/br>
    朱棣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恍惚間我覺得這就像當(dāng)初在北平的四合院里，智障公子安靜地坐在小凳上，我潮濕帕子給他擦臉，當(dāng)時那個家伙就是這樣看著我，眼睛黑漆漆的，卻反著燭火的微光。

    “父皇教過我。喜歡的就搶來，無論有沒有道理，反正總歸是不會后悔的?！?/br>
    “我只是想把見到的有趣玩意兒收到自己家罷了?！?/br>
    “不過你說得對?！彼{(diào)轉(zhuǎn)馬頭向著北軍所在的戰(zhàn)區(qū)前進(jìn)，“為了你這樣一個庸物，根本沒必要。”

    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朱棣策馬的身影遠(yuǎn)去了。

    啊……

    好想再見石辰一面。

    身子輕得像是要飄起來。

    我慢慢閉上眼睛，心里好懊惱，沒有見到石辰功成名就，沒有見到朱棣一統(tǒng)天下，更沒有見到我無限向往的無敵艦隊……

    來這一趟，就是見到永樂帝最狼狽的模樣嗎？

    被打趴下的朱棣，智障朱棣，敗軍朱棣……

    喜歡就要搶來嗎？

    我眨眨眼睛，似乎想起了另一個這么說過的家伙。

    這是要回去了吧。

    似乎看見身子亮起無數(shù)的光點，周圍的景物慢慢虛化，虛化……

    我所能做的，就是抓住自己的包袱，祈禱回去的時候，能把包袱也帶回去。

    凌晨五點。

    舍長是被我換衣服的聲音吵醒的，她“嗯……”的翻了個身，睡眼朦朧地看著我：“微微你身上好臭啊……還有什么腥味兒……你半夜來姨媽了？”

    我“嗯嗯”地支吾過去，然后把換下的長裙和北軍布袍塞進(jìn)洗衣籃，換上正常的服飾。

    想了想，我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首先打給mama。

    不出所料，五點就被吵醒的她心情特別差，一開始她以為我出了什么事請，還能按捺住起床氣細(xì)細(xì)詢問，等曉得我只是想她才打電話問候的時候她爆發(fā)了，“咣”摔下話筒。

    看來昨晚她又熬夜看電視了。

    第二個……打給朱永成。

    “喂……”電話那頭的混球看來也沒醒，“干嘛呀……這么早……”

    “來我們學(xué)校，我有事情跟你講?！?/br>
    “干嘛還要到你學(xué)校啊……到底什么事啊非要面對面講，電話里講不行嗎？”

    “不行啊?！蔽野汛┻^去的睡衣扔進(jìn)洗衣房的洗衣機里，“我認(rèn)識了一個挺好的男的，然后他問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我馬上過來?！?/br>
    我正在水房洗從那邊帶來的裙子，朱永成就進(jìn)來了。

    “那個男的怎么回事？”他一進(jìn)來就抓住我的手腕質(zhì)問。

    “……在水房談這件事情合適嗎？”我無奈地甩甩沾著泡沫的手，“去咖啡廳談。”

    咖啡廳老板被我們叫起來開門，顯得很憤怒。最后我們各點了一杯最貴的鮮榨汁才安撫住暴躁的老板。

    “說吧，哪個男人，怎么回事?！敝煊莱啥⒅业难劬枴?/br>
    我“唔……”地長長發(fā)了一聲鼻音，然后才慢吞吞地問:“咱們認(rèn)識多久了？”

    “十七年?！彼粸樗鶆印?/br>
    “不止吧?！蔽覔蠐舷掳?，“那你是從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初中?！?/br>
    “初中？”我問，“不是更早的時候？”

    “怎么，你認(rèn)識了另一個男人，就開始要求我要比他更優(yōu)秀，更深情，恨不得我對你一見鐘情？”朱永成語氣變得很憤怒，然而面上一點都沒有顯現(xiàn)出來。

    “……”也沒有。我抬頭盯著他，問了最后一個問題，“你第一次見我在什么地方？”

    “幼兒園?！彼纱嗟鼗卮?，“你到底想問什么？”

    “……”我想了想，說:“我昨晚做了個夢。”

    “夢里我和一個男人遇見。那時候是在一間大宅子的藏書閣里。

    “那個男人被打趴下了，臉朝地，還被我們踩了好幾腳。那時候我覺得這家伙好挫。

    “后來我和他在一起相處了一段時間……最后他問我要不要做他小老婆。

    “我是拒絕的?！?/br>
    朱永成是呆滯的。

    我繼續(xù)說:“后來想想我覺得有點失落，因為我也有點喜歡那個男的，但我覺得這是對我男朋友的背叛?！?/br>
    “…………”

    我抬頭拍拍朱永成的手:“當(dāng)時你被拒絕以后有沒有很傷心，很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