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微涼說的張爺爺、張奶奶，是在學(xué)校門口一角不起眼地方，擺攤的一對夫妻。

    張奶奶是張爺爺?shù)耐B(yǎng)媳，倆人結(jié)緣于面，也與面生活了一輩子。即便已是遲暮之年，恩愛一如當(dāng)初不減。

    “張爺爺張奶奶?！?/br>
    張奶奶回頭，瞧著來人是路微涼，滿布歲月的臉瞬間綻放出笑容，連忙將濕漉漉的手在帕子上擦了擦，來到她的跟前，撫摸著她的頂，拉著她坐下。

    左右仔細瞧了瞧，才道：“丫頭啊，你可算來了，你張爺爺早上還跟我念叨你，說陽歷新年的第一天，怎么著也得讓你吃上他做的面。我都吃了幾十年了，都吃膩歪了，咱今個不吃面啊，吃奶奶自創(chuàng)的餅?！?/br>
    路微涼抱著張奶奶的腰，咧嘴笑，仰著頭，忽閃忽閃著眼，偷偷在她耳邊小聲道：“奶奶的餅肯定很好吃，不過咱下料的時候不能讓爺爺參與?！?/br>
    張奶奶拿著帕子，捂嘴一笑，也眨了眨眼，聲音小了好幾分：“放心，早上趁他還在睡覺的時候，我偷偷把料子準備好了，保證這次不咸不甜?！?/br>
    路微涼對著張奶奶豎了一個大拇指，然后朝張奶奶擠了擠眼睛，報告她張爺爺看了過來。

    談笑間，張奶奶終于現(xiàn)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拍了拍路微涼的手：“丫頭，這位是？”

    路微涼呀了一聲，這光顧著說話，倒是忘了身邊的顧子夜。

    “看我，光顧著和奶奶說話。奶奶，這位是我的學(xué)長，顧子夜。”

    “奶奶好?！鳖欁右刮⑿c頭。

    “好好好，一看就是個好孩子?！?/br>
    別看張爺爺人是在做面，耳朵卻是朝著他們這邊。張奶奶話剛落下，他就拿著勺子走了過來，瞇著將顧子夜打量了一番，丟了句“你看誰都好”之后，繼續(xù)下面去。

    “你這老頭子，新年的第一天，你故意氣我是不是？”張奶奶嗔怪，之后笑著道，“你們坐，我去做餅，可不能把你們餓壞了?！?/br>
    路微涼見倆人又在斗嘴，笑出了聲，之后現(xiàn)，顧子夜也在笑，撓了撓頭。

    “他們很可愛是不是？”

    “嗯。”

    顧子夜將倒好的水遞給路微涼。

    “我第一次來這的時候，他們也是在吵架。一開始我以為他們是真的在吵架，聽到最后倒是把我聽樂了?！?/br>
    路微涼喝了一口熱水，雙手捂住杯子取暖，繼續(xù)道：“然后，我就成了他們家的?？??！?/br>
    顧子夜的視線放在老兩口的身上，轉(zhuǎn)動著手里的杯子：“他們很喜歡你。”

    說到這，路微涼瞧著正互相嫌棄的兩位老人家，臉上的笑意減淡了些。

    “聽爺爺說他們家以前很有錢，遭遇變故后生意做散了，還欠下了很多外債。他們原本是有個孩子，但沒錢治病，夭折了，奶奶身體也不適合再要孩子。每次他們看我的時候，眼里總是少不了悲傷。”

    所以，對于來他們攤子上吃面的年輕人，他們總是比其他客人多了些許的喜愛。

    見張奶奶在看她，路微涼對她笑了笑，用手勢和眼神交流悄悄話，避開了爺爺。在張爺爺轉(zhuǎn)身時，她趕忙坐直收手。

    “丫頭，今天想吃什么口味的面，爺爺給你做?！睆垹敔斦驹诼肺龊皖欁右沟闹虚g，故意擠了擠顧子夜，拿著面粉，邊揉邊問。

    “骨頭湯面，爺爺能做嗎？”

    “嘿，你個小丫頭，你是有千里眼還是順風(fēng)耳，你怎么知道今天我做的是骨頭湯面？”

    “蒙的?！?/br>
    路微涼隔著張爺爺，歪著頭看向顧子夜，問道：“學(xué)長，你呢，要什么口味的，香菜和蔥都要嗎？”

    “和你一樣?！?/br>
    “爺爺，兩碗骨頭湯面，多放點青菜，要香菜和蔥，不放辣?！?/br>
    “別人我可不給?！睆垹敔敽邇陕暋?/br>
    “那你就當(dāng)兩碗都是我吃。”

    “小姑娘家家的，羞不羞，這還沒成別人家的人，就這么護著，以后還不得被人家吃的死死的。”

    張爺爺故意加重手里捏面粉的力道，站在攤前切菜的聲音都比平時大了兩倍，就因為張奶奶夸了句顧子夜。

    這話讓路微涼哭笑不得，解釋道：“爺爺，你想多了，我們不是男女朋友，他是我學(xué)長。”

    一聽這話，張爺爺開心得都看不見眼睛了，放下手里的面團，湊上前：“我就說嘛，那樣的長相也就我們家老婆子花了眼才看得上說好，改明個爺爺給你相個比他好的。”

    路微涼偷偷瞄了一眼對面的顧子夜，見他坐在那也不說話，嘴角始終掛著笑意，同樣也正看著她，心跳不由地漏了一拍，快速移開視線。

    吃完面，路微涼幫著張爺爺收拾攤子，張奶奶倒是坐在椅子上和顧子夜嘮起嗑來：“小伙子，覺得咱家丫頭怎樣?。俊?/br>
    顧子夜瞥了眼正在忙碌的路微涼，對奶奶回道：“是個不錯的女孩?！?/br>
    張奶奶將散落的一縷白別到耳后，感嘆著：“這時間啊一晃就過去，人也老了。那時我在想，怎么就有這么一個傻乎乎的孩子，給陌生人守著個破面攤一天，還啥也不求。這要是換做別人估摸著早就走了，搞不好還把老婆子放在袋子里的錢也一并拿走了呢?！?/br>
    具體是哪一天，張奶奶已經(jīng)不記得。只記得那天老伴回家拿面粉，回來的路上摔倒了被人送進了醫(yī)院。那時她慌了，隨便拉著一個吃早餐的客人，求著人家?guī)兔φ湛匆幌聰傋印?/br>
    “是有點傻。”不過傻的有點可愛。

    就這樣，新的一年的第一個晚上，他們就這樣坐在一起，漫無邊際而又東拉西扯的聊著，聽爺爺講老一輩的故事，聽他和張奶奶的愛情故事。

    不得不說，顧子夜是一個很好的聽眾，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在他感興趣的時候，會問上一句，即便是張爺爺不待見他，他都是微笑以待，靜靜傾聽。

    到了學(xué)校門口，路微涼定住腳步，突然想起了他說約了人，問道：“學(xué)長約的人還沒到嗎？”

    “到了。”

    “我是不是耽誤了你時間，都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br>
    “不耽誤，時間剛好?！?/br>
    “那就好?！?/br>
    路微涼將身上的襖子脫下，遞給顧子夜。

    顧子夜接過襖子，沒有穿上，而是搭上在手里，笑著看她：“我先走了，早點回去休息。還有，今晚的面很好吃?！?/br>
    如此的夜，一切都如此的美好。